当墨襄用带着血的手搭在勾离肩膀上的时候,勾离依然不敢相信他的那些侍卫们居然无一人是这个男人的一合之敌。
勾离的父亲对他很疼爱,让她带着的个个都是越国顶尖的好手,她本来又生得貌美,只要稍使手段很容易让这些家伙们为她赴死。
勾离原以为只要不是那几个老怪物亲至,自己至少会有从容退走的自信,但是这个叫做墨襄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对世界的认知击的粉碎。
血不仅浸湿了她的肩膀,并且顺着她的袖子往下流,温热而黏稠的触感让她胃中开始翻滚。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如此的无依无靠过,就像失了根的浮萍。
勾离知道自己生得很美,从她八岁开始艳名就开始在吴越等地流传,从她十岁开始向她父亲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等到她十二岁的时候越过上下已经无人不知长公主秀美无双,即使与当初被誉为越国第一美女的西施相比怕是也不为过。
她的弟弟是越王王位的有力竞争者,她的父亲又对她极为溺爱。
她从小到大连挫折都不曾受过更遑论死亡?
她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容貌和家室非但不能给她任何帮助,反而引起了她的内心更加不安。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墨襄并没有狞笑着顺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入环中,或是急色的直接将手顺着她的领口伸进去,更没有用直接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去解裤带。
墨襄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眼睛,然后他的手向下探,将勾离腰间的那把长剑拔了出来。
寒光晃花了勾离的眼睛。
她不知道墨襄为什么要拔剑,此时拔剑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了,因为这个男人只靠一双赤手就杀光了他们身边所有的侍卫,手上多不多一把剑结果都不会被改变。
在勾离一脸茫然之时,墨襄与她擦肩而过。
墨襄举剑向前,早在墨襄出手杀人的时候人群早就已经四散开来,墨襄的剑对着空荡荡的长街,长街的尽头有一个影子在瑟瑟发抖。
那是她的弟弟!也就是之前去主动招惹墨襄的那个纨绔。
那个原本已经要落荒而逃的少年在看到自己的姐姐来了之后居然忍着断手之痛留在这里,估计是想要亲眼看见墨襄跪地求饶的场景。
但是他失望了,他非但没能看到墨襄惊恐和怨恨的表情,反而将自己推向了深渊。
“你要做什么?”勾离在墨襄身后叫到。
“我要他的另一只手。”墨襄继续向前走,“他招惹了我,我要了他的一只手,现在她的姐姐来找我报仇,我要他的另外一只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后来的事是我做的,和他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找上他?”勾离拽住了墨襄。
“因为我喜欢。”
这话好有道理,有道理到让一向颇有急智的勾离也无言以对。
“能不能放过他?就当是我……求你。”
这时勾离生平第一次求人,她已经尽量的将自己的神色转柔,不过她明显非常不适应这样的转变。
她的母亲,那个艳冠六宫的女人曾经苦口婆心的教导她女人就像藤蔓,天生便是依附于男人存在的,藤蔓的武器永远都不是粗壮的枝干,女人也一样。那个女人并且苦口婆心的向她灌输如何去用自己生儿就拥有的美貌去讨别人的欢心。
不过勾离对那个女人很是鄙夷,放弃自己的尊严与自由去讨好男人这种事她可做不到,为此母女之间还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
不久后那个女人就在一场早有预谋的意外中丧生,那个女人果然如同自己给自己下得评价那样如同藤蔓一般的娇弱易折。
为了让自己的生命不像那个女人一样易碎,勾离才会去练剑,去尝试着训练死士,动用自己手头的一切资源去支持她的同胞兄弟上位,虽然他只是个不成器的纨绔。
她做的并不好,甚至有些笨拙。她并没有学过什么帝王心术,也不懂什么恩威并治。只不过只是为了不得到像那个女人一样的结果她才拼命的努力着。不过女人有时就是笨拙一些反而能歪打正着,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更是如此。
但是此时勾离应该庆幸那个如同藤蔓一样易折的女人,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曾经对她的谆谆教导,她想必会更加的手足无措。
她低着头,不让墨襄看到自己有些怨恨的眼神,她努力的放松着自己面部的肌肉,先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柔和,她的膝盖微微弯曲,以此来掩饰她挺得笔直的脊梁。
越女做的极为笨拙,但是却让她身上少了两分坚硬的感觉,那股江南女子所特有的柔美便展现在了墨襄的面前。
墨襄并不是第一次来越国,但即使是已经见惯了美女的他在看到勾离的时候也忍不住心中莫名的一颤。
但是这远远达不到墨襄心中网开一面的地步。
“不行!”丝毫不理会勾离一脸楚楚可怜表情的墨襄断然拒绝。
墨襄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是勾离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肯定不能让墨襄去斩断她弟弟的手,之前墨襄用手敲断了她弟弟的臂骨,这只需要一个好一些的医生和八九个月的静养就可以恢复如初,但是这次墨襄是拿着剑去的,被剑斩断一只手,那就是永远的残疾。对于一向想要谋求中原诸国承认的越公而言,他的继承人虽然不一定非要貌若潘安,但是却万万不能身有残障。
“你到底要什么?”勾离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的,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甚至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
“我就是要一只手。”
“那我将自己的手赔给你。”
勾离一脸决然的说到。
墨襄本来打算一剑砍掉了那个纨绔的手之后就飘然而去的,如果不是为了为幽王选妃他才不会来越国这种穷困的小国。这个青衣少女美则美矣但是一看就是颇有地位的人,这种人送去幽王身边自己也极难掌控不说,心怀怨恨的她还不知会给幽王吹些什么枕头风。
而且这个青衣少女看起来性子颇烈,她并不适合生存在幽王那庞大而又构成复杂的后宫之中。
花瓶一个!墨襄马上就给她下了定义。
这种女人对墨襄来说是十足的鸡肋。
但是勾离此时却成功的引起了墨襄的兴趣,他杀过太多人,有性格扭曲的卑鄙小人,有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也有铁骨铮铮的忠义之士。
就是因为墨襄见过太多人的死亡,哀嚎、求饶、辱骂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对这种弱小者的悲鸣他早就已经麻木,在无可抗拒的死亡面前,人的尊严会突破最低限,卖妻送女什么的都只是寻常。
如同勾离这般硬气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一些满口忠义,看似大义凛然的迂腐之人,愿意为别人做到以手换手这一步的人已是极少,更何况勾离还是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不会不知道没了一只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在墨襄确定了这个青衣女子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他忽然就对这个越人女子有了两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