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裳随着最后一道菜进了屋,柯子轩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讶异,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是他显然有些失望,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不满与做作,如往常一样平淡自若。
她向小惜递了个眼色,小惜便朝餐桌走近了些许,今天的菜色就让小惜代她禀明一下吧,她这个被人排斥的对象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省得破坏了她们用餐的雅兴。
柯子轩眼色微抬,指向一盘有些独特的菜色,说它独特那是因为盘中摆放的是两条很普通的青瓜,只是被精心雕出了龙纹,下面铺就了一层沙糖粉,雪白映显出青瓜的绿莹,煞是不同,龙首处则有鲜花一朵,他实在不明白此菜有何喻意。
“此菜何解?”柯子轩抬眼,目光盯在蓝裳的身上,他很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想出以鲜花来做菜色的。
小惜刚想代答却被他执扇的手给制止了,他要听她自己回答,他盯着她微垂的眼睑,看不出她眼底是什么神色,只能看到她不时眨动的睫毛。
“此菜名为双龙夺香!凭王爷如此聪慧之人,应该不用奴婢多做解说吧?”
奴婢?又是奴婢,她是不是把他的交待都当成耳旁风了?他不是已经说过不准她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吗?这么快就忘了?
“那这道又是什么?”
“国色天香!”蓝裳望望他所指菜色,不错,那是一道用牡丹所配制出的菜色,从摆设,造型及点缀,都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国色天香?”柯子轩重复一遍她的回答,忍不住抬起银筷夹了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品来其色鲜味美,令人叫绝。
牡丹花烹饪的菜肴果然不同凡响,不仅美味、清爽、细嫩、就连口感上都远远超出了御厨的手艺,看来,他还真是有点小瞧了眼前这个女人。
他把所有菜色问了个全面,每一道菜在她娓娓的解说里都显得超然,淡雅,在她的讲解下,他这个自称博学多广的靳王爷,居然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
靳王府花园多的他都没有去数过究竟有几处,又怎么可能会去了解花的用途如此之多,蓝裳!他盯着她立于一旁,一脸漠然的表情,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芸蝶这一招算是事得其反,原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令她难堪,却不料反让她大显身手,真是棋差一招,绕进了她的道里。
“表哥!觉得这顿饭菜如何?”
“色香味俱全!本王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饭菜,果然是与众不同,超乎想像!”他嘴里留下的全是对蓝裳的默赞。
望着她不闻不问的侍候在一侧,他突然有种冲动,很想重新去了解她,认识她……一个把厨艺都可以学得这么好的女人,她究竟会坏到何种程度?
自从这桌菜陆续上桌开始,柯子轩的眼睛就已经不仅仅是停留在芸蝶的身上了,他早已被这些别出心裁的菜色所征服。
“蓝裳!这是什么?”芸蝶皱着眉,看着小惜奉上来的甜点,她当然知道这是饭后必备的东西,只是她从来不爱吃这些甜食。
“茉莉花蛋酥!是奴婢为王爷和表小姐做的甜点!”蓝裳福身回答,样子很是恭敬端庄,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这让她看起来高贵,娴静,优雅温婉。
“混帐……你难道不知道本小姐从来不吃甜点吗?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来人……”
“蝶儿!这是本王的意思!”柯子轩居然会伸出援手,这大概是破开荒第一次吧,他望着蓝裳平静的脸,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她难道不怕表小姐借助一个小过失就狠狠的报复她吗?
芸蝶盯着柯子轩别有兴趣的样子,他很有雅兴的从盘中捏出一块茉莉花蛋酥,轻轻的咬上一口,入口即溶,清香中带有甜味,他禁不住享受的点点头。
她的绣工,她的舞,她的厨艺……都让他觉得很难得,就像他刚刚用过的那餐饭,至今都还口留余香。
柯子轩捏着那块茉莉花蛋酥,上面的纹理及棱角都呈花瓣状,像是她精心堆彻出来的,一时间就让她做出这些东西,倒也是难为她了,毕竟这种点心是需要特制模子才能完成的,她能以双手做得这般精美,甚是不易。
隐月院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闹,只有偶尔的虫鸣声会不时响起,小惜理好被褥后又走到蓝裳身旁。
“这样绣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赎回夫人的披风啊!”
是啊!蓝裳微仰起头,这样绣下去,恐怕一年半栽也赎不回披风,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至于让她去动那些嫁妆吧?不行!那些已经不属于她了,她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抬起针向绢布上刺下去。
烛光微微的摇晃几下,她把手绷朝烛光下凑近了一些,白天根本没有时间来绣这些,只能晚上晚睡一下了。
窗子外,那双心疼的眼神,早已不忍心的闭上,他万万没有想到,已成为靳王府王妃的她,生活的会是这般景象。
若不是承诺过要帮她修好琵琶,他又怎么会允许她嫁到这种地方,若不是他辗转打探,恐怕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委身于此做下人。
“啊!”蓝裳马上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吮起来。
“伞儿……”窗外的人听到她的叫声紧张的叫出口。
蓝裳一怔,目光随着那声低唤望向了窗外,昏暗的烛光下,那张一直盘绕在她梦中的脸,此刻就在离她几步之遥的窗外,她在惊讶之下马上便拉开了柴房的木门。
站在门口望着他,四目相对,难道她又在做梦了吗?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那张罩着面具的脸,可是伸出去的瞬间却又缩了回来。
她不要再触摸他,每一次她快要触摸到他的时候,梦就会醒,他就会消失……伸出的手眼看就要缩回来了,季无邪猛的抓住了她退缩的手。
她的手已经开始有点粗糙了,摸上去有点薄凉之意,但更多的还是来自他眼底的心疼,他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心疼的告诉她:“这不是梦,我回来了!”
“邪……”蓝裳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至颈间。
只是这一句,简单的我回来了,便让蓝裳忍不住猛的扑在了他的怀里,从他离开以后,已经发生太多的事情,所有的委屈,眼泪,她藏在心底已经很久了。
季无邪轻轻的双手环在了她的身上,他心疼,真的很心疼,心疼她这段日子所承受的悲痛,心疼她这段日子所背负的无奈。
哭泣很低,低得像在压抑着她的疼痛,她轻颤的双肩在他的怀里不停的抖动,似乎要把所有压抑的委屈全释放出来。
是的!她这一次没有在做梦,那个一直守护着她的人终于出现了,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可以不用再坚强,不用再害怕被人嘲笑她脆弱,她知道……他一定会懂!
“邪……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贱人!”柯子轩的声音冷不防的从她们身侧响起,季无邪一愣,把蓝裳拉向了自己怀里一点。
柯子轩看看这个近在眼前的陌生男子,一脸的气愤,不容开口便把蓝裳从他怀里给拽向了自己怀里,季无邪自然不允,又把她给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