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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宣明的剑(1)

十一月,玉茂洞之中,南宫赞眼见龙池大变,喜上眉梢,刘志见其心情大好,便问:“先生如此欣喜,怕江汉是要成了。”

南宫赞苦笑,“倒不是江汉快要成了,只是那大晋快要亡了。”

“为何?”刘志不解。

南宫赞于是让出一步,刘志会意上前一步,望向龙池,见南宫赞伸手去去摸池水,道:“这池中莲藕有何变化?”

刘志虽然不太懂星术,却对此图熟记于心,“在下倒是记得,这些日子以前,池中凋零了一朵莲花。”

南宫赞道:“此水通灵,莲花落倒不是因天气转寒,却是因为有一大才再不能效力晋庭了。”

“当真?”刘志闻听此言,就如同江汉得了一大才那般欣喜,“那是何人,他倒真有如此大才?”

“不下于许公子,”南宫赞道:“只是大才被误,乃万古孽事,天生天才,却有人因浅薄扼杀天才意志,不仅自己将受惩罚,也会殃及整个国家。”

建兴四年,三月,前秦攻打鲁国,大晋自保还难,也万万管不得了,鲁国寸土之地,难以抵抗,军中连连告急,敏柔向南宫赞请命回鲁国,去意坚决,南宫赞留不住,只好答应。

只是不料敏柔一走,星位移动,宣明许妄便会相互克制拖累,南宫赞大惊,便急派宣明往颍川,战名将石勒。

宣明经过天门时,正遇许妄招兵,多日不见,许妄便邀宣明入帐小叙一会儿,两人举杯交谈,宣明问道:“石勒名不经转,南宫赞怎非要我取他首级?”

“颍川石勒?”许妄问道,宣明点头说是了,许妄便掐指一算,然后笑笑,“江剑士,此番你留不得此人了。”

“为何?”宣明更是不解,许妄便解释,“此人文武双全,又暗怀称帝之心,不出几月,必成轰动天下之名将,务必早早了解此祸害,勿取昔年周公瑾之憾啊!”

宣明点头答应,两人又饮了几杯,待到把宣明送走,许妄上下瞧了宣明一眼,忍不住要道出天机,宣明见状,让许妄只管明说,许妄便道:“宣明,你此生非要握过四把名剑。”

宣明大惊,许妄淡淡道:“但你此生,仅需战胜两人。”

“哪两人?”宣明追问。

许妄也不隐瞒,“其一,是你将要面对之人,实不相瞒,石勒乃花仙林静湖老人传人,三年前卢彦胜了静湖老人,静湖老人感慨年老,便也学池山道人那般,挑了一块绝世美玉,精心雕琢,此人便是石勒。”

宣明忽然精力灌注全身,想不到这第一人竟与自己有如此关联,实在有趣得很,便又问“这第二人是?”

许妄道:“这第二人恐怕要比石勒还难上十倍,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便会遇着了,能否战胜他,也要看你的造化了。”

宣明点头告辞,便上了马直奔颍川,九日之后,宣明已到颍川,此时敏柔早已离开江阳,如此一走,星位便不再相克,宣明只管放心追寻石勒,终于寻得一个将军,全名确实是为石勒。

宣明便书信一封,说明来意,约石勒出战。半日之后石勒收到书信,打开一看,本不愿与闲人比试,只是一见来了提及那日花心林之战,大为所动,念起静湖老人所托,便爽快答应。

四月初五,炎夏刚里,颍川,宣明于高台之上,闭目静站,站了好些时候,期间有风过,蝉鸣,只是静思,忽而背后惊风一剑,宣明冷冷一笑,此人好不礼貌,然后挥剑挡开,果真是一剑士,只是还未看清面目,又数剑袭来,宣明执剑迎上,不处下风,却也出剑妥当。

石勒试了几剑,见宣明剑法相当精妙,便突下杀招,内力自丹田涌出,先是刺出青龙方,朱雀子,白虎门三招剑势,却故意留下暗门,等到宣明招架不及,忽然惊雷一剑,杀意万分,直取宣明心房所去。

宣明却立着不动,只把长剑轻轻一转,却如疾风般挑开那袭来一剑,石勒退了两步,大吃一惊,倒是从未遇过如此对手了,冷冷道:“你是卢彦?”

宣明道:“我并非卢彦。”

石勒半信半疑,“就算你当真不是卢彦,必定也与卢彦少不了关联,家师曾言,天下之中,除了卢彦,再也无人破得了此剑。”

宣明淡淡一笑,“在下师从卢彦,名为宣明。”

此言一出,却听石勒哈哈大笑,“三年以前,卢彦胜了家师,带走秦还紫檀,家师虽然豁达,却小有遗憾,但年事已高,所故传了我,如今我遇上了你,岂不天意?”

宣明眼神忽然一历,“既然是天意,那你就非死不可了。”一言刚尽,七剑连出,千变万化之中,石勒险些中剑,宣明抓好时机,跃到高空,将剑掷下,全身倒立,汇聚内力一掌推出,便使出了那招铁杵入得铜墙的“逆风送剑。”

惊讶万分之中,石勒无奈强硬一挡,岂料那剑入盘古开天一般神力万道,就要将自己的刺穿,便一个转身,避开此剑,再侧力打开,破了此招,然后腾空而起,反击而上,与宣明正面较量开来。

两位绝世英才敌对,招式之中巧妙玄奇,变化之内出其不意,稍有不慎,就要数剑入体,尸落异地,永不翻身,如此威压之下,宣明却能从容应对,但二人战了一刻之久,却不见石勒半分疲惫,真当怪异。

石勒恐怕从小练剑,已是无敌,再经静湖老人点拨,才有这般造化,而宣明虽然骨骼精奇,又加卢彦悉心教导,却只练了一年多的剑,如果僵持下去,恐怕要败于石勒了。

念到此处,忽然变化招式,出剑变慢,招式也少了许多,却暗藏无限杀意,与石勒一剑一剑对击,石勒剑剑出得妥当,只是时间一长,难免有些破绽,却被宣明这一绝世剑才一眼看穿,如故出剑,待到石勒破绽到了无法再大之时,那藏在数十剑之后的致命一剑惊鸿杀出,意取石勒首级。

只是这一精心谋划却被石勒看出,石勒也暗留一半招式,待到宣明出了此剑,急急稳住不惊,然后执剑挡住,连退了好几丈,险些从石筑高台摔落下去的几尺之远,宣明的那一剑的到了尽头,石勒也不挡开,直接冲着那剑如出一辙地刺了回去,宣明一惊,提剑迎上,忽然有了共赴黄泉之相。

石勒突然收回那一剑,那两剑若是同时挥出,宣明要掉脑袋,石勒便要少了一只手臂,只是他为将之人,手臂用处要大于脑袋,这等交易,还是万万干不得的,但从剑势来看,明显是石勒略胜一筹。

宣明也看出那剑奥义,大口喘气,淡淡一笑,却还没停过一盏茶,长剑便已连人飞了出去,石勒纵然再精力旺盛,见宣明如此,也不免暗暗吃惊,但只得硬着头皮先挡了下来,然后再剑剑应付。

如此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杀剑敌对,宣明又看出石勒第二道破绽,此番却不精心酝酿,而是一眼刚刚瞧出,第二剑便直刺而去,直取要脉。

石勒显然已避不开此剑,便双手执剑迎去,纵然不能同归于尽,也要废了宣明,谁知宣明那一剑正要刺中,也收了回来,两人马马虎虎地对了一剑,宣明缓缓落下,道:“欠你的,我这便还回去了。”

石勒哈哈大笑,宣明也是笑笑,此时二人已经对了半个时辰,都已筋疲力尽,如果再战,那是莽夫之举,胜了也无任何意义,便都收回长剑。

二人站在高台之上,分别谈了先前对战时对方的长处与不足,竟大有同感,再谈了些剑道悟性,竟皆视对方如同知己。

后来又在一个酒馆饮酒,交谈一日,才感觉对方都是难得良材,只惜效命主公不同,但天才之人,本便知己稀少,此番遇见,自然不肯轻易离别,二人便约定改日再战,只是期间往来不断,最后竟然同饮同寝,视如手足。

(鲁国)

四月,前秦就要攻破鲁国寸土,鲁国军情告万急,大晋仍是毫无动静,只好自行出兵抵抗,只是地小人少,再有良将,也难以抵得过前秦十五万军轮番攻杀。

四月十二,敏柔与伍烈二人刚到鲁国,便听到消息,鲁国国君郬王已封齐将军嫡子齐琛为煊飞将军,率军五万,出关抵御前秦十五万大军。

二人刚踏进郡主府,便见丫鬟侍从纷纷瞧着伍烈,但见郡主也在,便不敢多言,看了几眼便急急走开了,只是免不了低声议论着。

敏柔一路闭口不言,就连丫鬟问候也不点头,径直走去小屋,只是还没踏进,便忽然转头,冷冷地看着伍烈,“你是不是也要走?”

伍烈低头不言,好一会儿,才道:“国有难,臣……”

一言未尽,却被敏柔瞪了一眼,不敢再答,只好随敏柔进了屋,敏柔生性刁蛮,却也很懂礼数,只是本性一面,只敢在二人面前表露,当下屋内只剩一人,忽然怒道:“皇兄怎能因齐琛乃齐将军之后,便派去前线抵御十五万前秦大军,先不说齐琛从未征战,况且就连我也不过问一声。”

伍烈道:“军情紧急,哪还能等到郡主归来再下决定,况且齐琛从小受尽名师点拨,也未必不会战胜。”

此言一出,又被敏柔冷冷看了一眼,反应却不如从前那般尊卑,倒忽然有了贵族气势,微微行了一礼,小人告退。

伍烈说罢离开郡主雅房,敏柔却从未见过伍烈这般,叹了口气,只好坐下独自哀愁。

闻说郡主回国,郬王屡次传令召见,只是皆被敏柔拒回,丫鬟们见郡主此番如此抗拒皇上,便纷纷劝解,只是敏柔谁也不见,更连传令人也不招待,吓得时常太监一到便直打啰嗦,好在郡主好歹是皇上亲妹,皇上有愧在先,也不降罪。

这几日敏柔也曾坐不住,便出了屋到庭院走走,也多次巧遇伍烈外出透气,二人再难像从前那般,只是点头行了一礼,便各自走开,好不尴尬。

四月廿五,敏柔仍是没有胃口,便走出房门,恰巧丫鬟来报,说是圣旨到了,惊慌失措,连忙跑出,一路跑去,到了前庭,见伍烈与众丫鬟仆人已经跪下,忽然呆了,也不下跪,一步一步走来,那太监竟未看见敏柔,便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方有难,苻健又率八万军扰我境土,特封伍烈为奚尧将军,领五万鲁军出战,钦此。”

此时恰好一道风吹过,那背影凄凉万分,伍烈双手接过圣旨,敏柔一步步走来,见另一太监手上已捧着战袍与调军虎符,伍烈见太监脸上露出讶色,回过头,见敏柔只是望着,却不开口,站了起来,那太监催道:“奚尧将军,前方战况紧急,还望你以大局为重。”

伍烈只向敏柔走了一步,慢慢地双膝跪下,以鲁国国礼弯下身,淡淡道:“伍烈再也不能服侍郡主了,郡主保重。”

“奚尧将军,我们走吧!”那太监又道了一句,伍烈便走在前头,一群太监急忙跟了出去,却见伍烈未曾再回头一次。

伍烈刚刚走出,敏柔的眼泪便掉了下来,此刻春意未尽,万分悲凉,几日前闻之齐琛已走,便知伍烈下场也终是如此,虽然已成定局,但是心中又不承认,几日来未曾问过此事,几在逃避,如今伍烈真的走了,却是剩下自己一人了,怎不悲伤?

五月初一,煊飞领八万鲁国步兵,与苻坚十五万前秦军决战于泰山之边,前秦军驻扎此山之中,大战还未触发,煊飞便给全军下了暗号,分配好器械,再由几位中将指挥路线,分流杀入泰山之中。

先前也曾有几次小斗,皆不见分晓,煊飞见此番苻坚竟然藏军深山,料到有机可乘,便给军士换了军装,却在每件裤子中故意留下一个补丁,出军前仔细盘查,如今全军已经杀入,只要见着前秦军,统统击杀。

前秦军一个洞口内,忽见一群持枪军杀入,见对方竟是自己人,却往我方军身上捅去,惊恐万分,却也不是好惹的,五千人分纷纷杀了出来。

只是杀到洞外,两方人混成一片,那鲁国扮作的秦兵竟然识得真正秦兵,而秦兵不知暗号,却分不清是敌是友,如此纷纷被杀,死伤无数,到后来不论是敌方还是己方,人人都隔着几丈远退开,只是分头散去的时候,五千多兵马只剩一千不到了。

便要将此消息报告苻坚,一齐走去,沿路以来见前秦军尸体数之不尽,大是惊慌,看来也来不及了,找了好些时候,终于找着一位中将,忽然人群中一人持枪冲了过去,杀死那位中将,却不知此人竟是卧底,军士万千,又有人今日还在,明日便死了,若穿上同一衣装,怎会晓得此人是敌是友,大骇之下,一齐向此人击杀,不料前方又冲来一群秦军军装兵士,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见这群人往刺杀中将的鲁兵身上看了一眼,便都朝自己刺来,果真是鲁军,果真有暗号,纷纷避逃。

待到前秦识穿鲁军伎俩,大军已退出泰山,却伤亡近两万人,煊飞率两万鲁军这才闯入泰山,见泰山之中皆是自己弟兄,得知此山已被占领,便下令六万军分批藏入此山之中,按第二道计划行事。

过几日,前秦军也学鲁军伎俩,便在头盔上做了文章,也扮成鲁军模样,派三万军杀入泰山,只是煊飞早有防备,那鲁军身上胸口也多出一道图案作为暗号,如此前秦军一来,便被看穿,还未击杀,便被迎头痛击,得知被揭穿,怕是要全军阵亡了,赶紧往山下逃去,谁知煊飞早率领两万鲁军在山下等候,见前秦军败逃而来,便迎面杀去,那三万军无路可退,只得奋死一战。

此刻煊飞正领鲁军围剿前秦军,不料后头苻坚已率着五万军前来助阵,此刻不是己方地盘,也不知地形,煊飞冒险不得,便下令撤军。

饶是如此,前秦还是损失了万余人马,加上之前被袭杀的那两万,便有三万人已死,如此便只剩下十二万军了。

齐琛重派三万人隐藏于山中各个洞口,将另五万军带下山训练,如此一来,便是深深稳住前线,前秦再难轻举妄动是了。

消息传回鲁国,鲁国一片欢腾,民心稳定,人人都在议论那齐将军之子,只是敏柔却还关在郡主府内,未曾知晓半分。

五月初八,兖州境地,前秦之王苻健眼看就要从西部攻克杀入鲁国,鲁军无将才,却在死守,两军较劲多日,多是鲁军败,却死战不降。

午时,一骑白色快马冲向边关城下,那守卫提心吊胆,纷纷望去,见来人身穿将军战袍,此刻城门大关,此人手持一块令牌,那马飞快奔来,细细一看,竟是调军虎符,忽然欢呼,“是奚尧将军。”

奚尧骑马直截冲入城门,下马后直奔城内,那守将一见奚尧前来,连忙迎上,“奚尧将军,可把你盼来了。”

奚尧目光神肃,自是不答,往屋内扫了一眼,那守将吩咐下人,“赶紧准备午饭,奚尧将军还未用餐。”

奚尧道:“前方战况如何?”

那守将赶紧抱拳道:“清晨前秦又来邀战,若不战便要强攻城门,上将慕容廆已率三万军出城抵御。”

“三万?”奚尧讶道,却见守将脸色吓得苍白,抱拳的手颤抖不已,奚尧也不怪罪,忽然跑了出去,出了门便上了那骑快马,不带一兵孤身一人往城外冲去,果真见沙土飞扬,战乱一片。

边关只剩五万人马,若是折了这三万,哪还抵得住前秦?但纵观情势,也并非无药可救,于是快马冲入战乱之中,见一中将下手残忍无比,便纵身跃起,一剑挥下,那中将虽然霸道,却难敌奚尧此剑,当下连人带马退了好几步,奚尧又刺出三剑,那中将虽在马上,却难敌奚尧,调马要跑,却被奚尧绊倒马腿,摔了下去,才刚刚落地,长剑便已刺穿咽喉。

又见那头还有一中将赶来,顾不得纠缠,一剑掷出,正中另一中将胸膛,那人含恨睁眼倒下,奚尧早飞快冲到其身边,拔出长剑,血溅一身。

前秦连死两位中将,士气大减,而城头那边,见敌方两员中将被奚尧斩死,忽然擂鼓声大作,士气大涨。

奚尧重新上马,取出虎符,高声嘶喊,“吾乃鲁将奚尧,特地带军前来征战前秦,将士们,给我杀!”

此言喊得怒目横眉,全无他日风雅,音动八方,吓得前秦军魂飞魄散,纷纷逃散,奚尧马在前头,当先冲了出去,其余鲁军也齐齐追出,只是还追不到几丈,见前秦已经跑远,才高声道:“收兵。”

城内,慕容廆为了谢罪长跪不起,非要奚尧降罪惩罚,奚尧赶紧上前扶住,“慕容叔叔,要不得。”

却见慕容廆老泪纵横,“末将二十年前追随齐大将军以来,征战无数,如今国难,竟要两位少年贤侄披甲出征,实在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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