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是我少年时的好朋友。有一头天然的卷发和乌黑的眼睛。小云在我就读的隔壁中学念书。
小云很出色,漂亮,成绩好,她的理想是将来读北大,然后当著名的教授。“你想,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感觉多好啊,然后有一大帮学生崇拜你,桃李满天下的感觉应该是特棒的,传道授业解惑,是多么的神圣有意义又崇高啊。”
我和小云的家距离很近,于是我们常常会在放学后,绕一大圈,走过西湖,走过柳荫,走过大街小巷……
记得那时候西湖边有一堵墙,墙上满是绿色的藤蔓,翠绿色的藤蔓落下来,有的时候会开出一些五角星的小花,非常美丽,每到初夏,总会有淡淡的花香飘出来,一年四季有好听的悠扬的古琴声。墙那边是什么呢?这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一个谜。每天放学后我们都会走过那堵墙,常常会讨论墙后面是什么。我们最后的结论是墙后面是一个带秋千的大宅院。那墙后的风景应该无限的美丽吧,它逗引着我们的无数想象。
有一天,我和小云照例走过那堵墙。发现,墙破了一个洞,刚好走过一个人。我和小云兴奋地跑了过去。小巧的小云,一低头,居然钻过了这个墙洞,我也侧身费力钻了过去。
一下子,让我们猜测许久的墙后风景,毫无遮拦地在我们面前。墙那面确实是一个大宅子,墙后面还有一扇铁门。此时门敞开着,一只大狗卧在门口。我和小云在铁门外张望着,始终不敢进去。我们远远看去,隐约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少年在那里走来走去。
小云胆子大,笑着朝那个少年挥着手大叫着:“嗨!”我记得那天小云穿着一身红裙,照映得小脸绯红,很漂亮。然后,门后面的少年,犹豫了一下,居然走了出来,然后,打开了铁门:“两位何事?”我当时只羞怯地笑笑。小云胆子大,微笑着说,“我们每天放学都要经过你们家,好吸引人呢,能让我们进去坐一会儿么?”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的是,男孩子居然真的邀请我们进去坐了。
我们在男孩家的天井里观望,院子里栽满了各种花,最多的是月季、蔷薇和栀子花,每年春天大概就是栀子花散发出的花香让我们着的迷吧。然后,男孩邀请我们进了客厅。客厅里摆放着一架古琴。这是我们第一次亲眼看见古琴的样子。我们每次路遇此地,听见的琴音,应该是这架古琴发出的吧?男孩邀请我们坐下,然后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桔子汁。小云那天特别兴奋,高昂着嗓音跟男孩聊天,而我只是在一边笑笑作陪。
一直聊到夕阳西下,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小云才恋恋不舍地拉起我的手说,我们该回家了。然后男孩起身送我们回家。
过了一段时间,放学后,小云把我拉到一边说:“哎,你知道么,那个少年是高我们几个年级的学长,居然和我在同一个学校念书呢。”
然后,好久我没跟小云一起放学回家了。
又隔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了小云寄来的一封信。信里有一张照片,是小云和那个少年的照片。小云在信里说,“你知道么?我们在拍拖了,家里人和老师都不知道,你不要说出去啊。”
后来,我家里装了电话,小云家里也装了。然后,小云就在电话那头常常兴奋地跟我说起她和那个男孩的事情。
期末考试结束后,小云对我说,男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暑假的时候,小云又说,我要坐飞机去看他。
然后,整个高中阶段,小云就沉浸在她的恋爱里了。
我偶尔能看见她,小脸上常常满溢着幸福。
高考时,小云的发挥失去了平日的水准,只上了专科线,没有考进北大。但是她却依然很兴奋地对我说:“我自由了,这样我可以跟他公开拍拖了。”
过了两年,我听说小云辍了学,原因是有了身孕。
过了两年,我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是小云哭哑的嗓子:“他去了法国,他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分手了。”
又过了几年,听说,小云结婚了,对方是一个小业主。小云没有工作,在家里带孩子。然后,偶尔收到她的email,会很忧郁地对我说:“你还记得那个飘满栀子花香的小院么?”
其实我很想回的信是,你还记得你当初的理想么?但是我的这封email始终没有发出。
现在,偶尔想起小云,我就会想,当初那堵墙为什么会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