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逐年大幅度衰退,工厂由1958年的近800人,到1962年我最后一批下放时还有近百人,共下放15批700多人。由此可见,这四年中,由于经济困难给工厂和工人带来了巨大灾难。在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几件事是:我挨饿的时候体重是108斤,粮食定量28斤,还叫节约4斤。好的时候是中午两个地瓜面窝头,早晚各两碗稀粥,最困难的时候中午窝头改成菜蛋子,实际上粮食不足2两。伙房白给半碗煮熟的马子菜,所以我浮肿了,腿上一按出了窝。领导照顾我每月六斤饭票,每天中午能买一个不掺菜的地瓜面窝头。那时喝粥后用水冲了连渣都喝掉,吃菜蛋子时偶尔遇上菜蛋子里面有一个手指肚大的不带菜的面子蛋,吃着特别香。有一天工厂用煤和河西某村换大白菜,拉菜车将菜帮子掉在了工厂门口,到了晚上供销科郭廷瑞科长怕丢面子,叫我和贾高庭去拾来白菜帮子,洗净后没放任何佑料煮熟了每人一碗分着吃了。工厂有时我组织小青年去车站义务劳动卸煤,两个人一个大抬筐从车站向煤场抬,饿的实在没办法就偷着买个大甜瓜吃。我带领大家修养鱼池,也是两个人抬一个大抬筐抬土。有一个女工友柳秀英,个头比较大,中午工厂送饭,她吃了七个掺棉种皮的大窝头。工厂还组织了去南皮方子送粮,两个人轮流抗四十斤一袋的豆子。当时正值夏季炎热,雨水特大,到处一片汪洋,送粮走的路是王莽河西河崖。下午五点吃饭,吃的还是掺了棉种皮的窝头,我有经验:饭后喝两大茶缸子放了红糖的水,以防路上渴。别人没这个经验,有的人渴的坚持不住了,到了五里就下河捧着喝河水,不长时间就有人闹肚子,跑着到地里拉稀。我们晚上住在大柴村桥河岸上,没铺没盖的就那样躺在地上休息。这时车间统计员李胜泉肚子疼的嗷嗷叫,我给他一摸,肚子胀的像个大鼓,硬棒棒的,我一看就是疖着了。我就叫他躺在河岸上头朝上脚朝下,我就慢慢的从肚子上用手掌向下扑拉,由小劲到大劲,再左右旋转的揉,最后剜肚子里的疙瘩,慢慢由疼的重到轻到好,有近一个半小时,中间他又放屁又大小便折腾了好多次。好了后他特别高兴说:“玉珊你救了我一命啊!”后来在城里见面多少年了提起此事,他很感激我。我说:“这个土方是和我奶奶母亲学的,也是你命大啊!”。早上我们又继续行军,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多才送到方子。下午五点多才回到工厂,回来路上看到我村社员陈玉藏等人在河岸上劳动,寒暄几句就赶路了,没顾上回家看看。还有一次组织去找王粮所送粮,也是两个人一袋,送的是面子怕湿,但出了东光就是半人深的水,路非常难走,我们怕把面子弄湿了,特别小心翼翼。一直到找王也没遇见干路,全部是水,就是有深有浅,等送到后我们个个像落汤鸡,但面子一袋也没湿。
那时生活虽然这么艰苦,全厂干部职工除王干清书记在家吃饭外,其余领导干部都和大伙一样按点去食堂排队打饭,杨文保厂长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次数最多。饭厅没桌椅,人们一手拿干粮一手端菜,蹲在地上吃或站守着窗台吃。当时生产任务很少很少,秋天我领着青年们去地里砍菜,青青菜,独篓酸,马子菜,曲曲菜等除了蒿子什么都要,拉回来鲜吃、滚菜蛋子或煮着吃,其余晒干存放好冬春吃。中午工厂用大车送饭,有时改善也送包子,每个人4个是8两。还有一年中秋节,是在夏庄地里过的,每人还分了两块月饼,生活虽苦,但小青年们觉得苦中有乐。
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利用业余时间工厂允许开闲散地,种点作物,来弥补自己的生活。我在生产科和金科长、老耿和女同志小周四人干的比较好,在厂内收拾了原来试验58-3型牵引机的一块场地,种了地瓜和玉米。另外开了废旧机器占压的地方,开这个地方很费劲。我和金科长有力气,用大杠子栓上绳,抬着几百斤重的机器放到仓库里,他们做点零活,我们又种了地瓜和茄子。种地瓜的地是刚碱头(盐碱地),土质很硬,细土少,颗拉多,怕栽不活,我就想法把拔下来的杂草、乱柴禾沫掺在土里。当时金科长还问我这法行吗,我说行,下大雨一糟就把土颗垃给软化了。结果天逢我时,刚栽上秧不久就下大雨了,并连阴了几天,柴草烂在地里成了有机肥。我到地里一摸,刚碱头变成了松散的土壤,栽种的地瓜和茄子都长势很好。还在夏庄开了一块闲散地,种了大豆,胡萝卜,秋后都丰收了。全厂就是我们科开的好,收成多。我们科四人把果实平均分了,金科长认为我受的累大,要多分给我,我没同意。种的茄子由于收的多,吃不了的时候老耿拿到东光集上卖过几次。我每天中午将茄子切成块放在砂锅里,一下班就端着砂锅快步到翻砂车间,把锅蹲放在红废铁渣上煮,一会就熟。也没盐也没油,就将在伙房打来的菜蛋子或窝头一块吃下,一夏天烧坏了几个砂锅。秋后大约每人分的地瓜,玉米,胡萝卜,大豆各二三十斤,从此生活好了起来。上班饿的时候抓把生玉米粒吃,感觉特别甜。记的有一天炒料豆吃,我端着锅正要进办公室门,当时是冬天,雪冰很滑,摔的我仰面朝天,后脑勺摔的嗡嗡的响,疼的很厉害,料豆也洒了一地,也顾不上疼赶紧把料豆拾起来。还好没人看到,当时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