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兵打的热闹,根本顾不上这几个真正的罪魁祸首,于得水总算安全了。
武殿章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于得水自然不能实话实说,眼珠乱转,暗想这说谎也要七分实三分虚才圆满,咳嗽了两声,这才道:
“我见鞑子有埋伏,本想马上回来和众家兄弟同生共死,可转念一想,我这点本事实在派不上用场,说不定还要拖大家后腿。当时我看鞑子兵都围向你们围过去,大营反而空虚,于是我当机立断,一个人摸进大营,一路上能混就混过去,混不过去就提刀砍了,这一路上真可谓险象环生,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不摸到粮车附近,那辆车周围有十多个鞑子守卫,当时我就一个人,硬拼肯定是行不通的。于是我趁着天黑,悄悄摸过去从背后下手除掉几个,然后冲进帐篷又把剩下的全都解决了,不是我不敢光明正大动手,是担心惊动鞑子,让众家兄弟在外受苦。”
于得水摸摸身上,若有几处伤那就完美了,可惜自己这一趟竟然连肉皮都没伤到,身上的血全是别人的,还有当时只想逃命,杀了那几个元兵也没顾上拿人头,这说服力未免降低许多。
武殿章点点头道“只要能多杀几个鞑子,什么手段并不重要。”,若放在以前他们必然不肯相信,可这一夜发生的事太不平常,不由他们不信。
于得水伸出大拇指赞道“武大哥果然理解我的苦衷。”然后才接着道:
“那些鞑子毕竟人多,杀到一半那些人就都惊醒了,好在我有准备,事先把他们的武器拿走,可就算这样,当时真是险象环生,好几次差一点就被他们按住,凭我随机应变,机智灵活,这才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以后,我去放了那些民夫,烧了粮车,造成混乱,可惜我挂念弟兄们的安危,鞑子的人头来不及去拿,当时我只想一件事,赶紧把鞑子吸引到大营,弟兄们就能平安。”
武殿章点头道“我的确没想到鞑子会设埋伏,若不是大营突然着火,我们恐怕早就完了。”
于得水道“武大哥,这也怪不得你,都是鞑子太狠毒,竟然舍弃那些外围的士兵,引我们上钩。”其他人纷纷道“于老弟,你就别客气了,咱们兄弟的命都是你救得,没有你不要说破营,连脑袋都被鞑子割去了。”
于得水心里非常得意,口中却还是客气一番,武殿章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把鞑子主将给杀了。”
于得水道“当时我烧了粮车,见很多鞑子过来救火,不敢久留。我本想冲出大营去找兄弟们,不料在路上却发现鞑子的营并没大乱,而且粮车那边的火也被人控制住,正当我着急的时候,发现鞑子主将领兵回营,当时我就想如果把他杀了,那么他们必乱,哥哥们也就安全了。于是我在后边跟着他们找到大帐,在外边等了一会儿,悄悄找个没人防守的角落,划开一道缝钻进去。”
武殿章道“帐外那么多卫兵,你杀了他如何脱身?”
于得水道“当时我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想宁愿自己死了,也要杀了那个主将,把鞑子吸引回来。也许是老天开眼,那个鞑子竟然喝醉了,于是我一刀结果了他,放火烧了大帐,趁乱跑了出来,后来我拿着脑袋就去和哥哥们汇合,最后就见到了武大哥。”
武殿章等人死里逃生,既兴奋区区百人破了三千人的大营,又伤心折了那么多兄弟,悲喜之间哪里有人去心细分辨于得水的话是真是假。
几个人扔掉元人的衣服,遥望元军大营火光冲天,杀声震耳,就好像做梦一样。
天边逐渐露出鱼肚白,元军的大营逐渐平静下来,武殿章看了看身边几个满身是血,又累又乏的几个人,这时候如果再有一百生力军,他自信能彻底击破元军。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突然从山林深处出现无数人马,好像凶神恶煞般冲向元军大营,边冲锋还唱着山歌:
“爷爷生在天地间,
不怕官来不服管。
天大地大我最大,
自在逍遥任我行。
一把钢刀手中横,
专杀鞑子和贪官。
皇帝若是从此过,
不要钱财只要头。”
清晨雾薄风轻,无数匹战马踏碎晨曦,马上乘客口中唱着歌,手里拿着刀,好似一道道利剑直刺元军大营。
随着歌声,一马当先闪出一条大汉,只见他手持镔铁棍,怒目横眉,第一个冲进元军大营,于得水眼见,一下就认出是张大虎。
武殿章兴奋的站起来,大声喊道“咱们的人来了,咱们的人来了。”身边的几个断头贼一扫疲乏,眼睛冒着光,几乎要跳起来。
此时元军刚刚从自相残杀中停下来,哪里经受得住断头贼这么一冲,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御,还没等断头贼冲进大营,他们已经四散奔逃。
武殿章带人顾不得劳累,匆匆向大营奔来,于得水想拦没拦住,一个人又怕被逃散的元兵抓到,只好跟着跑了过去。
等他们来到大营,战斗已经结束了,张大虎骑着马四处搜索还活着的元兵,举起棍子当头就是一下。
此时叶三娘和铁苍等人也从不同方向冲进大营,这次进攻经过秦锋精心策划,先让武殿章令人骚扰,天亮时几个头领分路冲杀,甚至先后、方向都认真布置,本以为是一场恶战,谁知等各路人马在大营集合,却惊奇的发现满地尸体,一片狼藉,根本不用他们动手了。
张大虎更为郁闷,好不容易抢来先锋,原想痛痛快快的杀几个鞑子,为陈二丫报仇,不料却扑了个空,众人谁也不知怎么回事,直到武殿章等人汇合,这才明白事情经过。
铁苍哈哈大笑,搂住武殿章的肩头道“真有你的,区区一百个人竟然把三千鞑子的营给端了,真不愧是我断头第一英雄。”
武殿章拉过于得水道“这次能破鞑子,主要全靠于得水,否则不要说破营,就连我们几个的脑袋已经没了。”
铁苍道“你的就是你的,老往后缩干什么,又不是乌龟。”说的众人哈哈大笑,纷纷道“就是,就是,这么漂亮的仗,也只有你才能打出来。”
于得水冷眼旁观,开始还不觉怎么样,可后来却发现附和的这些人,都是铁苍的部下,马上明白了铁苍用意,仗是谁打得并不重要,可这功劳必须要给武殿章,因为自己是和秦锋一起上山的,在所有人眼里,自己是秦锋的人。
谁知武殿章并不领情,道“如果没有于得水,我们这些人不要破营,此时脑袋恐怕已经摆在鞑子的桌子上,实情就是如此。”
铁苍没想到武殿章会这样执著,他看了看于得水道“这些都是他一个人说的。”
武殿章道“这是事实。
武殿章平素为人沉稳,无论对人对事向来不偏不倚,也正因为如此,才得到断头贼的敬重,铁苍不好再说什么。
叶三娘笑着过来道“哎呦呦,这次能把鞑子大营破了,大家都有功,谁要是不认,我第一不答应。”她扭头对秦锋道“我的大军师,你在山上筹划可没说现在这个情况,你快动动你那个小脑袋,给指条道,咱们下一步怎么办,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可不依。”说着话,她眼神灵动,笑嘻嘻的盯着秦锋。
于得水心里暗笑,这个叶三娘最终还是把功劳放在秦锋身上,他眼珠瞟过去,不怀好意的想,这对奸夫**不知是谁把谁给勾搭到手了。
在刚才众人说话的时候,秦锋认真查看了元军大营,此刻正低头沉思,听叶三娘问话,道“我粗粗统计了一下,鞑子这一仗差不多死了两千人,还有大概一千人往南边逃了,如果追的话还能追上。但我听俘虏说那个带头的是鞑子副将,担心他在半路设伏。”
不等他说完,铁苍一拍大腿“那你还费什么话,弟兄们抄家伙,跟我杀鞑子去。”几百人跟着他飞驰而去,张大虎拿着镔铁棍刚要上马,秦锋一把拉住他道“等一等。”
张大虎猛的甩开秦锋,纵身上马,叶三娘身子横在他的马前,笑眯眯的不动地方。
秦锋上前两步拉住缰绳道“大虎你听我说,我并不是让你追,但必须要等一等,铁大哥孤军去追,如果顺利倒还罢了,万一有什么意外,你随时可以救援。”
叶三娘也道“傻老虎,听没听到,你要犯浑就从我身上过去。”洪玉和彩云怕张大虎虎劲上来,真的从叶三娘身上纵马而过,连忙站在叶三娘身后,若有变化及时相救。
张大虎虽虎,却也知道自己欠叶三娘一条性命,说什么也不敢从她身上冲过去,只气哼哼的望着前方用力。
秦锋拉住张大虎的马缰,牢牢握住,这才道“武大哥和几位一夜激战辛苦,赶紧回山休息,劳烦大姐打扫战场,把能用的东西都搬回山寨,大虎一会儿和我一起去追杀鞑子。”
叶三娘看秦锋从容布置,心里很高兴,笑眯眯的对洪玉和彩云道“我的眼光不错吧,这个小军师还真像那么回事。”
众人听他布置妥当,莫不心服,纷纷照办。
叶三娘见武殿章等人都带伤,于是让洪玉和彩云护送他们上山,顺便也把第一批物资送上山去。
在路上于得水凑到武殿章跟前,道“武大哥真够意思,关键时刻只有你能为我说话。”
武殿章平静的道“我问过幸存的民夫还有被俘的鞑子,他们说的和你一样,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于得水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马屁,被武殿章一句话就噎了回去,这个武殿章不惜得罪铁苍为自己说话,事后也不愿领自己的情,所坚持只是事实,于得水道“武大哥光明磊落,我从心里服了你。”他说谎无数,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武殿章微微一笑“我不会说谎。”
彩云催马到于得水面前,道“你一个人又烧大营,又杀鞑子主将,又救出武大哥他们,真是一个大英雄,连大姐都不停口的赞你。”
于得水嘿嘿一笑,道“这算什么,我十成本事不过才用了三成而已,再说刚才时间太紧,很多惊险我还没说仔细,现在我就和你详细说说…………”
于得水本来就善于吹牛,这次又实实在在的事,说出来更是添油加醋,把彩云听得目瞪口呆,时而紧张、时而高兴、时而生气、时而忧愁,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山倒也轻松自在。
上了山,嫂子赶紧迎出来,几个女兵在她指挥下紧张的忙碌,武殿章等人全身上下都是血,好在都没伤到要害部位,没有性命危险。
洪玉和彩云下山去继续运送物资,于得水无聊的坐在那里,这次打的激烈,他却连根毫毛都没伤到,旁人也就顾不上他。
等忙活得差不多,嫂子终究还是不放心,又给他检查了一遍,确认的确连肉皮都没伤,她上上下下看了看于得水笑道“现在这个世道,乱七八糟的,我只愿你是一条漏网之鱼,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就好。”
于得水嘻嘻笑道“哪天要是真被渔网抓住放进锅里,那滋味可太难受了。”
武殿章身体强壮,受的都是外伤,经过包扎,除了浑身疼痛,神智倒也清醒,在旁边躺着听他们说话,笑道“于得水,字漏之,我看很合适。”
嫂子拍手叫好“按理说咱们这些人哪里够资格起字,可你这孩子命好,说不定以后大富大贵,有了字,以后也不丢人。”
于得水摸摸脑袋“什么字?我认识的字可不多。”
嫂子哈哈大笑,点着于得水的头道“你个傻孩子,‘名’人人都有,可是‘字’那可是有身份的人才有,于得水,于漏之,我看很不错吗。”
于得水眼珠一转,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这个字到底有什么用,却也明白肯定没坏处,暗想秦锋有叶三娘靠山,看样子铁苍对张大虎也很欣赏,而自己呢,彩云那丫头平时逗逗还行,武殿章太实在,万一有事都指望不上,这个嫂子在山上很受尊敬,如果利用这个机会靠上这颗大树,以后有事也有人能替自己说话。
他挤了挤眼睛,却没挤出眼泪,低头对嫂子道“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爹,还没人对我这样好,我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若不嫌弃,您就收我当干儿子吧。”说着,不等嫂子表态,、就跪下去,“棒棒棒”磕起头来。
嫂子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使不得,使不得,这我怎么担得起。”
于得水边磕头边道“您若不答应,便是看不起我,我就跪着不起来。”
嫂子心软,她当年和叶三娘死里逃生,一家人都死在鞑子手里,唯一的儿子若活到现在,和于得水年龄也差不多,慈母之心顿起,连忙道“好孩子快起来,我答应,答应就是。”
于得水大喜,又磕了几个头道“娘,我终于又有了娘了。武大哥可以见证,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儿子,谁要敢欺负您,我第一个不答应。”他心里暗想,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也会第一个不答应吧。
嫂子泪眼婆娑,抹着眼泪把于得水扶起来,声音哽咽,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是不停的念叨“好孩子,好孩子…………”再也忍不住,脸上被泪水覆盖。
于得水暗自得意,嫂子在山上很受尊敬,经她的手更是救活无数弟兄,今后有她撑腰,不管秦锋还是铁苍,谁还敢给自己脸色看。
开始于得水想把武殿章一起拜了,可又有些为难,拜干爹,年龄上不合适,如果结拜兄弟,和嫂子的辈分就乱了,他一想,反正他是个厚道人,平时多交往也就是了。
周围的人陆续知道这个消息,纷纷前来祝贺,大家都知道于得水孤身破营、杀将、救人,莫不对他刮目相看,听说和嫂子成了干母子,纷纷向嫂子道喜,有了这么一个英雄的好儿子。
嫂子眼睛看着于得水,双手拉着于得水,片刻也舍不得松开,脸上泪水流成了河,衣服也被打湿了,哪里能说出话来,笑呵呵向众人点头。
武殿章躺在旁边,感到很是安慰,嫂子虽然从来不说,平时好像也高高兴兴的摸样,可没人的时候,武殿章常常嫂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他很想过去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看嫂子这么开心,他也觉得很欣慰。
就在众人欢庆的时候,忽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对嫂子急急道“嫂子快去看看,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