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这种彻骨的寒冷,冻结我的心的感觉。当血液不再流动,当心脏不再跳动,当大脑彻底凝固,似乎我就不再需要思考,不再需要去经受这时间的一切烦恼。从而不再有快乐、悲伤、恐惧、忧愁……我在这世界上的一切自卑、迷茫和猥琐,都不再与我相干。
身后彤彤和小凌的呼喊声越来越微弱了,确切的说,是我的耳朵渐渐的过滤掉了一切的声音。我特别向往门外的那片白茫茫的光,觉得,那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突然,那扇门打开了,那篇白色的光瞬间熄灭。隐约的,进来了几个人。就在那光熄灭的一瞬间,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可那来自草莓手臂的刺骨的寒冷,仍旧将我浑身的骨骼和肌肉冰封,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我能看到见进来的,是黄姨,而站在黄姨身边的,是住在这幢楼后面的那个老太太。黄姨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而那个老太太却眉头紧锁,眼泪就在眼里打转。
“孩子,跟奶奶回去吧,回去吧……”那个老太太,几乎哭出声来。“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认命了……这都是你命理注定的啊……”
孩子?难道这老太和草莓认识?她们之间有什么样渊源?我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孩子,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这样的事,你做不来,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遭这么多年的罪”老太太继续说道。
我明显的感到草莓抓着我的手,猛的用力收紧。我仿佛听见了我的手骨咔嚓咔嚓的折断的声音。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喊出声来。
“你下不去手,就算我们不来,你也下不去手……”黄姨淡淡的说道。说着,点燃了一根烟,烟雾漫不经心的从她的口中流淌,在屋子里弥漫开来,那味道有点苦涩。
“你们都是十月初八的生日,又都生在寅时,所以你们的命本该是一样的”黄姨又吸了一口。接着说:“但错就错在,你是个女孩子,至阴的命,而他……”黄姨伸手指了指我,“他是至阳的命,所以你俩都能看见鬼魂,你俩都是阴阳两届的信使……”
“阴阳两界的信使?”我心里暗自吃惊,这几乎都是灵异小说里的桥段,而如今竟然出现在现实世界。难道这又是我的幻觉?
“他在阳间,而你,……”黄姨看着草莓,“你,只能在阴间……”
“不!我要交换,我要交换……”草莓突然大声的喊叫,声音尖锐刺耳,我印象中的草莓一直是温婉可人,而现在,却变得如此狰狞。“我要交换,交换……我找到他了,我找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要交换……”
“你觉得,你吓得去手么?”黄姨说,“要是下的去手,你早就成功了,你问问你自己……”
听到黄姨这么说,草莓的手一下子放开,身体瘫软了下去,一下坐在了地上。我也瞬间恢复了知觉,浑身酸痛,也差点摔倒。
草莓低着头,双手抱着肩膀,身体慢慢地蜷缩,等她再次抬起头,我惊讶的看到,她变成了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就是那个一直跟着那个老太太的女孩……
我的回忆瞬间回到了那个下午,我从这幢楼里逃出去,投奔到老太太的破旧的土房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就在门口玩,我还曾把她抱在怀里。没想到她就是草莓……怪不得那天看她的眼神,那么的熟悉。
黄姨看我满脸惊讶的样子,微微的笑了笑说,“这丫头跟你一样,十月初八寅时生的,五六岁的时候,就死了,因为她命理注定是阴间的信使,所以她的灵魂能在白天游荡。但她一直不甘心,在这里等了好几年,就为了找到你,和她交换……”
“交换……”我惊讶的自言自语,“那……怎么交换……”
“你要是走出这扇门,你的灵魂,会进入这个小孩的身体,会代替她,被封禁在这个小孩的躯壳里,然后,她就会借你的身体复活了……哎,但这孩子……喜欢上你了,没下的去手……”黄姨说。
黄姨的话音刚落,我身边那个小孩站起身来,拉了拉我的裤脚,冲着我笑了。那笑容是那么温和,那么甜美。我试图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她却一转身,走到那个老太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走进了那白茫茫的光里,不见了踪影。
目送她们离开,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想过自己是何等的与众不同,也从没想过,纵然是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同时间出生的,竟然有如此不同的命运。许久以来,一直在抱怨,抱怨自己的怀才不遇,抱怨自己的命运不济,抱怨自己没有出头之日。几乎自暴自弃,但我却一直奢侈的消耗着别人望尘莫及的幸福。我一直在浪费的,在透支的,不是我自己的幸福,而是别人的梦想中的幸福。
回头看看楼梯口那扇铁门,仍旧锁着。我看了看黄姨,因为我知道这幢楼已经在几年前的一场火灾里,变成一栋满是灰烬的鬼楼。那么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那些冤死的鬼魂在反复的重演那段历史,试图传达给我信息,让我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公布于世,来消散他们的怨气
既然一切都是冤魂的不散的怨念造成的幻觉,那为什么那扇门还锁着?难道我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知道黄姨可以帮我化解这一切,可没等黄姨说话,突然楼门哗的一声,开了。一个男人,拎着那把大斧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我认得他,是那个曾试图用铁锹砍死我的那个男人。
他并没有搭理我们,而是一步步的走到那扇铁门前。在我们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下一下的用斧子劈砍着锁链。
当,当……
一下又一下,声音清脆,在这寂静空旷的楼里回荡。我伸出手,刚要说点什么,黄姨拉住我冲我摇了摇头。
哗啦……
终于,大锁被砍断,锁链掉在了地上。可没等彤彤和小凌站起身来,门哗啦啦的自己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孩走了出来……我认出他了,他就是那个在公交车上的那个带头的男孩。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走了出来,他们说笑着,互相打闹着走了出来。她们并没在意我们的存在,就这样在我们的眼前经过,走出那扇门,如同那个老太与草莓一样,消失在那耀眼的白光里……
她们欢笑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消失……
紧接着,一个胖大的身影闪动,是房东太太,也是刚才在楼上每个房间窜来窜去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桶。满脸倦容,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