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问老板要了一间家庭房,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分割成三间,两个卧室一个小客厅。比别的屋子稍微贵一点,倒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山里的夏天,夜晚是十分凉爽的,根本不需要空调,屋里一台电扇就足够了,看这个架势,晚上可能还要盖着被子睡觉。
吃过晚饭,陈言琴姨和毕夏三个人,拎着几个小马扎,上房顶乘凉。这家人不光有敞亮的院子和几栋气派的小洋楼,还有面积很大的屋顶,这是住在城里的人十分羡慕的。
夏夜在屋顶乘凉,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陈言就喜欢躺在房顶看星星,多少岁也喜欢。
三个人坐在屋顶,扇着扇子,看天上的星星。环境好了,好像蚊子也不多了。
长寿村的村民现在大部分都是老人,老人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晚上九点睡觉,早晨五点起床锻炼。
“农村的生活真好啊!凉快,舒服!”毕夏伸个懒腰,露出肚子上小赘肉。这个胖胖的小姑娘从来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没办法,长得好看,胖也能成为一个优势,胖也成了可爱,卡哇伊。
陈言反驳道:“不一定。你觉得这里好,是因为你以前没有接触过这里的生活。”
琴姨笑着点头,表示支持。
毕夏撇撇嘴:“本来就好嘛。”
“对,本来就好。但也是相对而言,我们觉得好,往往是因为我们接触不到,抓不住,所以才觉得美好。距离才会给人美。”
琴姨看着陈言侃侃而谈的样子,她看着陈言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用这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十分集中的眼神,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陈言一个人。这就她眼中,她生命中的焦点。
陈言接着说道:“我们往往不珍惜眼前的东西,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你看,很多外国人都特别喜欢中国风的东西,你让他看个古建筑,哪怕是一个屋檐好不好,他也会乐的屁颠屁颠的,觉得这很中国,在他们国家根本没有的东西,反观咱们自己,往往看这些东西没什么感觉……”
“……再比如说,就眼前的这些景色,我们看着很美,可这个村里的人看着,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好的。你看,年轻人不都出去打工了吗?谁愿意在这里守着这片山水?所以说,我们更应该珍惜……哎?琴姨你……你怎么了……”
陈言说着说着,看见琴姨的表情一点点变化,脸越来越扭曲,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没事……没……”琴姨说着,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身体慢慢地弯下去。
陈言和毕夏本来心就一直在嗓子眼悬着,一看这情况,陈言二话不说,赶紧把琴姨扶到背上,慢慢地下楼,出门,往街上走去。
他很想快一点,赶紧跑,赶紧找医生,但又怕琴姨身体受不了,因为他只要速度稍微快一点,身体剧烈的晃动就会加重琴姨的痛苦。
他的心一如琴姨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各家各户都准备睡觉了,外边一片漆黑,路上间或有几盏路灯。陈言背着琴姨,毕夏在后边打着手电,挨家挨户看墙上有没有写着门诊的字样。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诊所,是一位老大夫开的,时间不早了,老先生也准备睡觉了。
老先生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状态十分好,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这种老大夫看着就像世外高人似的。看他有板有眼地为琴姨号脉,陈言突然有种错觉,也许他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人。
可老爷子后边的一句话打破他所有的幻想。
“妹妹,更年期也得注意少喝凉水啊……”
陈言默默地点着一支烟,站起身来,准备拉着琴姨回去。老爷子一把拦住陈言,道:“小伙子别着急,跟我去屋里拿点药……”
陈言实在不好伤一个老大爷的心,就跟着他进屋了。不过陈言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很明显就是个只能看看感冒发烧的二把刀。
进屋后,老爷子把门关上,悄声对陈言道:“你家人这个病……很严重,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陈言一听这个,脑子里就跟炸了似的,脸都涨红了,还真遇到高人了,这两下就看出问题了!
他把烟一丢,激动地拉住医生的手道:“大夫,爷爷!您怎么知道的?”
老大夫捻捻胡子,道:“刚才当着病人面,我不好说出口。病人不管是起色还是脉象,都已经是将死之人,油尽灯枯了……”
“您能治吗?您能给治吗?”
大夫摇摇头,陈言的心“啪”地摔个粉碎,脸又变得煞白。
“赶紧送医院吧!”老大夫关心道。
陈言无力地靠着墙,道:“医院已经治不了了,我姨她自己非要放弃治疗。”
大夫道:“你让她来这等死?那怎么行,这里可是长寿村,出了这么一个死人的事情,很麻烦!快走快走!”
按照陈言的脾气,他哪能受这个气,早一巴掌抡过去了。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慢慢地跪倒在地上。
琴姨在外屋的沙发上坐着,喝着毕夏在饮水机上给她接来的热水,眼睛一直看着里屋紧闭的屋门。
很快,陈言就和医生从里面有说有笑地出来了,看起来陈言很高兴。不知道两人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
“琴姨!”陈言喊道,“没事,大夫说,咱在长寿村养着,喝这村里抗癌的水,身体肯定能恢复了!人家大夫说了,这里的水抗癌!待会儿咱在这输个液!”
琴姨也很开心:“真的吗?大夫真的吗?”开心的心情让她的痛苦减轻不少。
大夫笑着点点头。
琴姨和女儿毕夏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
输完液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临走前,陈言跟大夫握了握手:“麻烦了!”
大夫笑了笑:“小伙子加油,这些日子有什么问题就来我这里吧。”
陈言点点头,背上琴姨,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这个年轻人沧桑的背影,医生的眼角有些湿润。
“我真的能好吗?”在陈言背上,琴姨听着陈言粗重的喘息声,轻轻地问道。
“当然了!要相信自己啊!”陈言说着,趁着毕夏不注意,他手在琴姨臀部狠狠地捏了一下。
眼角一热,陈言的泪水滚了出来,但是琴姨没有看到,她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