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这不是为难石螺了吗?不过,为了暂时躲过他们的纠缠,我们可以寄人篱下,以免除他们对我们身份的怀疑。”
“寄人篱下?比如……”
“比如给权门或富贵人家当保镖,过几天清闲日子。”
“哦,你这个想法不错,要不我们这就去碰碰运气?”
“主人,您还真想这样做呀,小人只不过是随便说说,您可千万别当真!”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为何我们不去尝试一下呢?走吧,或许我们吉人天相,很快就会碰上好运气了。”
“好吧。”
就这样,心无杂念一身轻的唐先河与石螺加快了前进的步伐,顺着大街小巷去寻找自己新的主人。
南华街对面有一户陈姓人家,祖上曾有人在朝廷为官,家境富裕,地位显赫,遗有一子,名叫陈三郎,年方弱冠,受父母之命,在家读书识字,博取功名,这也是士大夫阶层的普遍现象,不足为奇。只是这陈三郎少了父亲的约束,平时总爱沾花惹草,出入红尘之地,沉醉于裙柳之间,母亲杨氏虽一再告诫,却也奈何不了他,久而久之,只好由他。
虽说懵懂少年沉迷女色,这也是正常之事,只要行为不夸张,不做出格之事,旁人最多也只是私下议论两句罢了,不会把它当作个典型加以宣传教育;可惜的是前些天他在游玩闲逛之时邂逅一名年方及笄的女子,深深为她的倾城美貌所吸引,接下来整个人便好像丢了魂似的茶饭不思,神情恍惚,不久,居然还害出一场大病来。
杨氏爱子心切,好说歹说,终于从儿子牙缝里探出虚实,后来派人去打听,才得知这位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貌美的女子叫韦文君,父亲在讨伐黄巢起义战争中不幸遇难,现在只剩下一对母女在城南西苑勉强度日。
这是个好消息呀,只要托人做媒,凑成这柱好事,一则可以让这对宿命鸳鸯比翼齐飞,二则也可以让儿子静下心来,好好学习,考取功名,一榜夺魁。
然而事情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完美。洛河村有一户莫姓人家,在苏州城里做染坊生意,旗下有一个儿子,叫莫酬天,为人知书达礼,资质聪慧,现年方十八九岁光景,正是施展才华、舒张抱负的时候。此人却是陈三郎的克星。
莫酬天自小便与韦文君有婚约,如今二人已经长大成人,只要双方家长同意,随时都可以为二人筹办婚礼,结为夫妻。
这个消息让杨氏心急如焚,左右为难。
是人总有自私的一面。为了儿子的终生幸福,杨氏决定派人去当说客,先做通韦文君家人的思想工作,再对菒酬天父母加以恐吓,令其放弃这段为孩子包办的姻缘。
韦文君虽未曾与未来的夫君见面,但听说此人文武双全,超凡脱俗,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是以任凭吃杨氏软饭的人如何劝说,都不能令其改变立场,背叛初衷,一心一意只想做莫酬天的新娘。
而远在苏州做染坊生意的莫酬天父亲莫问天与韦文君的父亲原来是生死之交,当年为自己的子女订下这段姻缘,就是希望将两家和好的氛围延续下去,如今虽说兄弟捐躯战场,但当初彼此立下的诺言却不能背弃,所以尽管杨氏几次三番派人上门耐心劝说,而结果却是徒劳。
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
多少次的努力沦为泡影,终于激怒了仅得半分修养的贵妇人,于是她决定兵行险招,花钱雇来社会上的流氓无赖,对莫问天进行恐吓胁迫,令其就范。莫问天感到事态严重,恐怕会危及家人性命,于是连夜派人将家眷送回老家,而自己却在与恶人抗争中不幸遇难……
就这样,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因为双方的立场与原则的不同而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痛失亲人的莫酬天头绑白巾,手持龙泉宝剑,口喊“还我父命”的口号威赫赫直冲陈府,只吓得杨氏及陈府中人连忙关门闭户,躲在府中数日不敢出门,而莫酬天就一个人在南华街一个茶饮处候着,连只蚊子也不放它飞出去。
当唐先河与石螺悠闲地来到南华街上时,标新立异的莫酬天立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主人,这个人是不是一个疯子,竟敢一个人守在陈府门前,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能是来寻仇的。”
“我们要不要上去打听打听?”
“别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惹祸上身。’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去与那位兄弟唠叨两句吧。”
“得令!”
于是二人毫无忌惮地走了上去。
唐先河与石螺的出现,尤其是他们的异常举动,立马让还未从痛失亲人的悲痛阴影中缓过来的莫酬天警觉起来,他警惕地看着这两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正一步步地朝自己靠过来,持剑的手越发将剑鞘握得紧逼,随时都有一剑出鞘取人命的可能。
唐先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在走到距离莫酬天约莫两丈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略一拱手,随意而淡定地说道:“在下唐先河,这位是石螺,敢问兄弟这身行藏打扮是为哪般?”
莫酬天见他们只是过路之人,并无冒犯之意,于是神情激动地叉手道:“寒门不幸,先父遭人杀害,是故特来寻仇,以尽孝道!”
“敢问令尊大人是……”
“莫问天!”
“啊!”石螺大惊失色,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令尊便是莫问天?”
“正是!兄台认识先父?”
“令尊可是在苏州做染坊生意?”石螺不答反问。
“正是!兄台又是如何得知?”
“惭愧呀,在下曾在令尊染坊店里干活,令尊在遇难前一天就将我们这些雇员辞退了,原来他是早已想到自己恶劫难逃,不想累及他人,所以才会有如此举动。莫老板真是个好人呀!”
唐先河说道:“莫公子节哀顺变,复仇之事不可莽撞乱来,像陈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你守得了前门也守不了后门,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先父尸骨未寒,此仇不报,枉为人子!如若不能为先父讨回公道,在下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这陈府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便是权门上流,说句得罪莫公子的话,以你这微薄之力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攻自破。如若莫公子信得过在下,或许在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只要能让先父亡魂安息,恶人得惩,全听足下安排!”
“如此甚好!我们权且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制定计划,复仇之事,指日可待!”
“请壮士随在下到寒舍小坐,那是在下守孝之地,相信不会有外人打扰。”
“请带路。”
洛河村,莫酬天府祇。
“老板娘,果然是你!”石螺一见到莫夫人,便情不自禁地上前问候。
“石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先夫还没结清工钱给你吗?”莫夫人见是石螺找上门来,大感诧异。
“老板娘,您误会了。自从苏州一别,石螺觉得没什么好去处,便辗转徘徊于云贵一带,后幸得我的新主人,也就是这位唐少侠收留。今日遇上黄公子纯属巧合,而黄老板遇害之事,我们深感气愤,故而斗胆请缨,与我家主人上贵府共商对策,冒犯失礼之处,还望老板娘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难得石螺你有此诚挚之心,也不枉当初相识一场。只是杨氏乃权贵夫人,要对付她又谈何容易!一个不小心败下阵来,酬天乃先夫犬子,死而无憾;只恐怕累及旁人,伤及无辜,则非我之所愿!”
“老板娘但请宽心,石螺贱命一条,若能为老板伸张正义而死,虽死犹荣,毫不可惜;我家主人武功了得,十个八个毛贼根本就奈何不了他,纵是遇上一流高手,也能全身而退。石螺担心的是老板娘您的安全,若是计划败露追究下来,您肯定会受牵连,所以应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万一。”
“若不能为先夫讨回这笔血债,我也无颜苟活于世,自当引火****,以谴天命。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酬天那未曾娶过门的媳妇韦文君,如若因我们之故而害得她母女二人受到伤害甚至丢掉性命的话,则是愧对天地,死不瞑目了!”于是莫夫人将两家之事说了个大概。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唐先河暗暗吁了一口气,忖念道,“这个忙我是帮还是不帮?如若不帮,岂不让恶人逍遥法外,助长了为虎作恶之人的气势,让他们更加猖獗无恐,进而危害更多的社会底层人民,而莫酬天的父亲莫问天岂不死得冤枉?如若帮他,则我就白白丢掉了一次寄人篱下的极好机会,这对于隐藏自己的身份是不是错失良机了?不行,我得想个万全之策!”
“主人,在想什么呢?”石螺看到唐先河满脸愁容的样子,不禁问了一下。
唐先河一下子把思绪拉了回来,略一惊愕,说道:“我是在为韦姑娘对爱情的这份坚守与执著而感动。在强势面前,她毫不示弱,没有屈服,并一直将莫公子视为夫君,能做到这一点,需要有多大的勇气与力量作后盾才行!正因为这样,莫老板的死才有价值,才有意义!我一定尽我所能成全你们这对患难夫妻,不允许别人的恶意挑拔与拆离!”
“主人,您说得太对了,石螺我双手赞成!”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莫夫人、莫公子和韦姑娘母女二人尽快迁离此地,越远越好,这样你们就有不在场的证据,陈府之人想找你麻烦也是枉然。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不出十日,定将凶手绳之于法,以还莫老板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