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小安的双马尾小女孩躺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长发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门外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老家伙你怎么才回来啊?”
小安头也没抬,继续认真地看着电视演的什么苦情大戏。
砰的一下关门声,一个身着警官制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房门口,他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帽檐,却怎么也遮不住那斜着纵贯他整张脸的伤疤。
小安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一瞥,显然一愣。
“你……”
那刀疤男沉默着走到电视机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冷冷地开口。
“晚上好,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小安眨眨眼,忽而起身走到男子身前,严肃地抬起头仰视着。
当…当…当…
老式挂钟恰好在在此刻敲响。
小安一脚正揣在那刀疤男的裤裆。
“嗷呜!”
只见那男子像着了火似的疼得上蹿下跳,一会飙着泪一会张牙舞爪地在屋子里打着滚。
小安不屑一顾地回到了沙发上。
“活该,以为扮成这个丑样子我就不认识了?”
直打滚的家伙听到这话根本无暇回应,只能捂着要害任两行清泪乱流。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了。”
琴佑端坐着,勉强地挪动了下身子,脸上时不时还有几抹疼痛闪过。
“活该。当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小安白了琴佑一眼,转身又投入到电视剧里去了。
“哎。”
琴佑无奈地摇摇头。
“当时眼看着结印要成,谁知袖里的老鼠突然躁动了起来,害得我失去了专注,瞬间被那傀发现了。结果那家伙狡猾的很,直接在载体内沉睡了,这下想再逼它出来抓住它就麻烦大了。”
小安撇撇嘴,长吸一口气。
“然后你就装扮成这个鸟样子护送着林黛薇那丫头和她的载体朋友回家再回来识图用这张刀疤脸恐吓我?”
琴佑深知小丫头的厉害,只得默默地低着头听她发泄完。
谁叫自己理亏呢。
其实他心里头还有些窃喜,毕竟真实的情况不是那个样子的。
事实是,令他走神的压根不是什么耗子,小家伙虽然调皮但乖得很。倒是在印成之际,不远处的小薇被她怀里炸毛的灰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的瞬间,那副眼镜斜斜地落在鼻梁上,随即她慌忙地去扶好……
这一气呵成的画面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害得他一时走神露出了气息。那傀倒是真机敏,一下子就陷入沉睡,而徐小白的身体便轻飘飘靠倒在小薇的身上。
琴佑握着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实在是…像……”
“像毛线?”
小安把脸凑了过来,一股奶香渗入了呼吸。
“像毛线啊。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捉住那傀吧。”
琴佑站了起来,姿势僵硬地往房间里挪去。走的时候似乎还嘀咕了句那丫头真是聪明之类的话。
“哼,随便引出来砍死不就好了。”
小安粉嫩的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整个身子倒回了沙发,继续认真地看电视。
……
林黛薇的家中,她茫然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一个劲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而小夜就趴在她手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张苹果光的脸颊。
过了好久,林黛薇才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小猫咪的小脑袋,继而闭上双眼,仔细回想那个大叔临走时与她说的话。
“那个,大叔,是你吗?”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站在她家楼下,中间还有只灰猫孤立,周围寂静无声。
“哈哈,果然被你看穿了。”
琴佑摘下了自己的警官帽,放在手里转悠着。
“哪里……你外形是变得完全不认识了……但是声音没变啊”
琴佑一窘,连忙用咳嗽掩盖了过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之前真是失礼了。”
林黛薇默默地抬头看着身前这个伪装后的家伙,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不久前在慌乱、谜团与血肉中仓促认识的,却给了她一种亲切和安定的感觉。
“大叔你是日本人嘛,这么客气…”
琴佑又是一顿无语。
“礼数要周全嘛。话说回来,本来不想在短时间内告诉你太多事情的,但是事情已然紧迫了——你的朋友”
林黛薇打断了琴佑。
“你说徐小白吗?”
一阵风将林黛薇额前几缕黏在一起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露出几颗痘痘来。
琴佑一怔。
“你,察觉到了什么吗?”
林黛薇抬着的头逐渐低了下去,眼睛里似有什么情绪在流动。
“你之前说过,叫做傀的变异怪物可以侵入人体寄生在体内是吧。”
他凝重地点点头。
“你也说过傀会追随身前最熟悉的记忆与亲友是吧。”
她将头低下,略微侧了过去。
“没错。”
“我觉得,虽然不知道对不对,小白被傀附身了对不对?而且,那傀,十有八九。”
她猛然间抬起头,纵使是自诩阅人无数、捉傀无数的琴佑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是吃了芳芳的那个怪物吧!”
“你怎么……”
林黛薇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了徐小白给自己的一盒牛奶,递给了琴佑。
“刚刚小白递给我的。”
他顺手接过,对着打开了小孔嗅了嗅,神色陡然一变!
琴佑凝重地握着装满鲜血的牛奶盒,事情比他预想的发展的更快,更糟。
傀在侵入人体之初需要食用大量鲜血来维持自己身体运转。
林黛薇竭尽全力克制颤抖的声音。
“是吃了芳芳的那只傀么?”
“这个,现在还……”
“那怪物借着小白的身体杀人了对不对?!你说过傀不能直接杀人的!那么就是这个怪物借着徐小白的身体杀了芳芳对不对!”
在KTV里脑中浮现的幻觉再度袭来,林黛薇到了现在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在幻觉里自己变成了徐小白,看见了芳芳倒在血泊里。
因为自己看见的正是傀借着徐小白的身体杀死芳芳的画面。就像小时候看到自己在幻境里把隔壁的牛牛推下了河一样。
林黛薇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小夜默默地蹲在她脚边,拿自己的猫爪轻柔地拍着她的脚。
琴佑忽而释然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准确又不失礼节的告诉你,这下倒方便了不少。”
大概是这短短一天时间内经历的事情太过仓促与离奇,以至于不管思想上是否做好准备,在行动上林黛薇都不得不接受了事实。
小猫居然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睡着了,他她无奈地笑了笑。
那个大叔说附在小白体内的傀因为感到威胁暂时沉睡了。不过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大对劲…
林黛薇生怕弄醒了小猫,只是轻微而缓慢地侧了侧头。
只是那怪物熬不过饥饿,相信很快就会再次醒来。
林黛薇伸手轻轻触碰了下脖颈,想起了和徐小白拥抱在一起时的那仿佛触电的感觉。
……
“那怪物既然在小白身体里,那得赶紧想办法把它弄出来消灭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你看上去应该…应该是这个方面的专家……”
林黛薇焦急地喋喋不休着,连自己的眼镜滑下了不少都没顾上。一边的琴佑则始终认真地听她叨叨。
“说好了吗?”
“啊?”她一个愣神。
琴佑俯下身子,伸出双手,轻轻地扶起了她因为发呆而滑落的镜框。
“不用担心。现在赶紧休息去吧,我自有主意。对了,我给你的那枚铜币记得一直带在身边。”
说着扣上了警官帽,边打着哈欠边摆摆手转身。
“好好休息——虽然今晚你可能会失眠——可是,对你而言世界才刚刚开始。”
留下林黛薇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思考着这句听来莫名的话语。
……
“什么嘛,这么大的事情说不担心就能不担心的?你不给个明确的答案就跑了是心有多宽啊”
“不高兴。”
林黛薇回想起大叔突兀的离开就一阵气。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命运这种东西为什么十之八九不能为自己随心所欲地掌控呢?
她掏出了那枚古怪铜币,回想起大叔临走前再三嘱咐让她带好。
“记住戴好它。”
“呃,这是什么……”
“你只要记住戴好它就行了。”
“哦,知道了……”
“记住一定戴好它!”
“知道了啊!我会带好它的!”
回想起来真是一段让人无语的对话。小薇把目光回到铜币上,上面刻着难以名状的纹路,感觉像是个扭曲变形了的“隐”字。
气归气,今天毕竟是太累了,不一会她就抱着小灰猫一起睡着了。
睡前一刻,她眼前只有三个字。
引度师。
另一边,徐小白的家中。
她浑浑噩噩地洗漱完毕随后木然地躺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她关于今晚的记忆是支离破碎的,像一幕幕无关联的独幕剧,时不时在她脑海播放,却又怎么也找不到暂停键。她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很可怕的事。虽然这只是一种感觉。
她翻了个身,眼皮很是沉重,渐渐支持不住,任其慢慢闭紧。
静悄悄的夜里偶尔有野猫的叫唤声。
徐小白家在市区边缘一个叫做鼎美花园的高档小区内,二十楼。她家那幢楼百米外正好有一座高压塔矗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站在上面拿着望远镜朝徐小白的卧室里扫描着。
“老家伙你觉得情况怎么样……”
“注意礼貌……目前还算正常”
“正常?!”那声音显得格外震惊。
“这也叫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