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后面的人先用火枪、火炮招呼他们!”(注)张贵的声音在援襄部队撞上蒙古人船的那一刻响起。这火枪不去说他,只得声势不得威力,獐子才看不上这种绣花枕头般的武器。不过,却看着那些襄阳的民兵们急急忙忙得将铅石送入大炮之中,嘭得一声,炮石掉在蒙古人的小船上,哗得一声不少蒙古士卒翻下了水。突袭的效果不错,还有一颗带着火星的炮火在船板上着了起来,火星像是燎原一般散开。
不过,那些火炮实在反冲力太大了,那些士卒都被炮震得后退了不少步跌倒在地上,还有几座甚至发热到管子都爆了,连累身边的士卒也变得血肉模糊。那些蒙古人由于急于还击,几百个蒙古射雕手在船上还立足未稳的时候,就同时松开弓弦,瞬间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几艘船笼罩在箭雨之下。“啊”“啊”“你们这些三脚猫,老子在这里,来呀。”箭雨下,无数宋军厉声惨叫道,不过,惨叫之后,那些发现自己还没死的人,一脸鄙视得挑衅着对面蒙古人。他们死了没关系,只要真打败蒙古人,那些番子能滚回去。自己的妻儿能过上好日子。
“杀。”那些被震倒在地上的士卒也纷纷走到火炮旁边,大不了被火炮炸死,总好过窝窝囊囊的等着。张贵咬着牙,下令道。一声令下,又一批炮火飞上高空,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向蒙古番子的船上。
又是几艘船着了起来,火星接着风势唰得一声散开了,千年之前,江东子弟败敌与此,今日江东子弟看来要用同样的方式杀掉这些来自北边的番子。不过这张贵再也下不了继续发炮的命令了。那些擅长用火攻的蒙古番子,迅速反应过来。火焰在鲸吞了前面几艘船之后,再也无力烧了过去,而那些火炮都已经烧得通红,看来已经不堪驱使了。
此时,蒙古人的羽箭也突然弱了起来,獐子已经可以看到对面那些扎着小辫子的,大喝着的蒙古人。砰的一声,在后边的船也撞上了蒙古人的船,终究是水边长大的汉子,所有民兵和却虎营的将士只是晃了一晃。
“五人一伍,立长枪,结阵围杀。三百一旅,听我号令。”在中间居中调度的獐子命令道。
“一旅,放勾连,端枪,刺!”
“收枪,后退!二旅,上前步半,刺!”
“二旅退,三旅,挥枪,扫!”一道道命令不断传来,獐子虽说很想自己也冲上去,不过为了让士卒们弄清楚他的命令,张贵派了十名大嗓门在他旁边,等着传播命令,要是自己冲上去了,这没人好好指挥的民兵部队铁定要被打得落花流水。獐子只得忍住心思,通过这些大嗓子对着那些兵士指挥着。
那些蒙古人被不断摇晃的船,弄得有些昏了头,加上突如其来的碰撞,一时间,前面些的船上的士卒止不住步子,巨大的惯性让他们无奈又惊讶的倒在长枪上,一批又是一批。宋人一直杀了两拨蒙古番子,那些蒙古人才回过神来。
一个疯狗一般的蒙古军士冲了过来,他们甚至以重伤换死亡,用自己的血肉夹住了长枪,大喝一声抱住了长枪的主人,等着后面的同僚上前砍倒宋人。还有不少该死的番子,他们没看到自己的友军也在吗?一阵覆盖射击席卷了交战双方最前沿的生命,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宋人都倒在这片箭雨之中,甚至所有的人在临死之前都做了相似的决定,抱紧了自己的那些敌人,要相伴着一起去下地狱。不少尸体相拥在一起,宛如最亲密的情侣,事实上生前却是最不共戴天的仇敌。
“被抓住兵器的,扔掉。三旅后退三步。四旅上弩,杀。”獐子看到战死的同伴又气又急,刚才那阵箭雨,起码倒下了百余将士,不过这些好汉子让那些该死的蒙古番子同样付出了数倍于己的代价。凑了三、四路的物资才弄来的五十把神机弩终于开始发威,这些威力大,射程远,但是不好控制的弩却是很适合现在这样,怎么射都能射到人的场面。无数蒙古番子随着那碗口般大小的疤倒下了。蒙古人退了,战场的中间只留下,对方的射雕手和强弩手不断互相割取生命的旅途。一个个强弩手倒了下去,后面的士卒小心翼翼拖出了那些已经不知道是尸体还是受伤的泽袍,一个个四旅的将士补充了上去。
“撞开前面的船,四旅,退。一旅收勾连、二旅戒备。”对方的射雕者的伤亡同强弩手一般的严重,短短几息时间,双方就至少在箭来弩往之中又倒下了数百条年轻的生命。不远处最为悍勇的张贵,不断叫嚣着敌将的性命,一支火箭幸运得找到蒙古存放干柴的地方,火势席卷了数十条蒙古战舟,尚在蒙古战舟上扫荡生命的张贵退到自己的舟上,大喝着:“杀。”所有的宋军都停下了和蒙古人纠缠冲向了这个缺口。
而蒙古人也不例外,双方都像疯了在这小小的角落厮杀了起来,太阳仿佛不愿见到这人类自相残杀的一幕,早早得就要下山了,战场中只有混沌的红光,不知道是夕阳的色彩,还是不断由双方士卒身体中喷涌出那鲜血的色彩。所有兵刃都发出巨大得鸣声,不知道是因为痛饮了那么多鲜血的欢呼,还是因为互相碰撞而发出的呜鸣。所有的士卒都仿佛失去了意识,只会随着兵刃的要求本能的挥动手臂,捅、刺、扫,挥、劈,嘴里不自觉念着最熟悉的声音。宋军毕竟人太少,不断出现一些小的缺口,被蒙古人反杀到船上来。本来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指挥的獐子,也挥刀杀了上去,堵住了那些不断出现的小缺口。
残肢断骸飞在空中,战意随着双方的怒吼直冲云霄。血黏住了獐子整张脸,但是他抽不出任何时间抹一把脸。其实只要下水就能弄干净,但落下水,却只能预示着,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水没过头顶,就算他自己鼓起力量爬上船,也保不齐被杀红眼的战友当敌方的水鬼杀了。此时,不会有人关注其他人,不论是战友,还是敌人,也无论他是轻伤还是重伤代死。蒙古军的主帅早已经忘记让那些汉军发动的命令,这个战场上,只有汉军无所事事,但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同族居然是这样的有血有肉,喊着江东子弟和那些蒙古番子绞杀在一起。突然天黑了,宋军的红灯总算让宋人有一点优势,得以集结在一起发起了冲刺。不过更多的人落下水了去
这一战从傍晚一直杀到凌晨了,磨洪滩江面上血红一片,浮尸横江,双方士卒只有在死后才得以不分彼此。天又亮了些援襄的队伍却惊讶得发现他们看到了襄阳的城墙。
此时,蒙古军又冲杀了过来,獐子隐约得感觉是在身后的张顺大喝一声:“张顺在此,阿术何在。”
总之,大队人马的后路突然被人护住了。一时间没有任何阻隔,船队终于冲到了襄阳的城外。
注1:《宋史,忠义六》:结方陈,各船置火枪、火炮、炽炭、巨斧、劲弩。夜漏下三刻,起矴出江,以红灯为识。贵先登,顺殿之,乘风破浪,径犯重围。至磨洪滩以上,北军舟师布满江面,无隙可入。众乘锐凡断铁絙攒杙数百,转战百二十里,黎明抵襄城下。这些火炮是不成熟的前膛式,威力一般,使用范围狭隘,效果不佳。
注2:生货:坏蛋,寡汉条:丧偶的男子,都是襄樊地区方言。(绝不太监,是江东子弟的承诺。大家光棍节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