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蒙古军在几个统帅达成共识之后,有默契的对着樊城发起了猛攻。至于襄阳,刘整虽说嘴上说得是对襄阳只是围而不攻,但是见到襄阳守军支援樊城,军力不足,也毫不客气的对着襄阳暴露出来防守上的漏洞挥师猛攻,甚至打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虽说有护城河拦着,虽说城中的弓弩也还算厉害,但是这样一个缺口足够让汉军像闻到血的鲨鱼一般兴奋,蜂拥而来。
故而连着三四日,范天顺都在那边指挥着,甚至都不能吃顿好饭;睡觉?如果拄着枪打个盹也算得话;倒是算睡过吧,就更加不用说关心刘彰到底是否醒过来与否;压根就没离开那个缺口处。现在好不容易,蒙古人攻势略有减弱,先前有一班守军曾休息过,该是轮到他范天顺休息了。要不然铁打的汉子都扛不住那么多天。蒙古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抽风的会猛攻不已。城中的将士也习惯了,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周狂攻不已,接着二周左右时间不死不活的,双方在一小地方切磋一二,还有一周左右做零头,让两边都喘口气,蒙古人也好为下一个月的进攻做准备。因此城内守军自然根据对方这一规律合理安排了时间。何况就算知道蒙古军是加大了攻势。城中守备力量也就那样,为了长久作战计,也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待范天顺回到府上之际,已经离当日却虎营逃回襄阳整整五日了,尽管累得沾着枕头就能打着呼噜睡去,但是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张然诸人,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关心一下。他焦虑得向着那些却虎营的将士问道:“你家将军还没有醒过来吗?”
“他醒过来一次,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半睡半醒的,想说什么我们也都听不清楚。大夫也不是很清楚将军到底要怎么调养过来。”张然拱手对着范天顺说道。这些日子实在是承蒙对方照顾,却虎营出襄援张贵的船是他调拨的,诸人安置是他敲定的地方。而现在尽管困得要命,但是范天顺将军还是处于主人家的责任关心了自己将军,这着实难人可贵。
“要是方便的话,尔等带我去看看他吧。”范天顺想了想还是眼见为实,对方伤势好了,对于城中的防务也是不无裨益。
“范将军你客气了,请。”张然继续行礼说道。他这次深深感觉到自己的不足,和单独领军之时的手足无措,于是有意识得让自己学着当年獐子为人处世和领军的本领,也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家将军分忧。
“咚。”正在说话间,刘彰养病的房中传来了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陆羽心情激荡之下也不管有旁人在,当先冲了过去,拉开房门。虽说他们都很想守在獐子的房中,亲眼看着獐子转醒,不过大夫说过,獐子养病之时,宜静不宜动,最好不要有太多人打搅着。大伙也都是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去照顾人说不定会有反效果,因此半个时辰换个人去看看成了理想的选择。
“将军醒了。”陆羽的声音传了出来,尽管已经猜到是这结果,但是真从同伴口中得知还是畅快得很,张然等人也同样顾不上失礼了,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跨了出去。
范天顺可是正牌的正四品将军,又是此地的主人,现在更加是抱着疲惫之躯来关怀一二。他身边的亲兵心中不屑得很,这些白眼狼在自家将军府上吃香的喝辣的,还没有一点做客人的自觉,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给自家将军留颜面,他们随着张然等人入了门之后,正欲上前斥责,才上前半步,却被自家将军用目光给送了回去。
张然毕竟为人老到些,见几个亲兵的动作,已经知道方才实在过于失礼,也不想范天顺难堪,低声解释:“将军昏迷数日,我等若失顶梁柱,惶惶不可终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范将军多多包涵!”这话说得还是颇为在理的,范天顺的亲兵当日也是看着獐子被送进范府的,回想到那被刀刻得基本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的屁股,心下也是黯然。
范天顺叹了口气,刚想说话,獐子却先出来告罪了。他还不是站的很稳,在陆羽的搀扶下还礼说道:“多谢范将军,这几天让你费心了。”
“不敢当,不敢当。你我都是为了守住这襄阳城,何必分得这般清楚。方才是怎么了?”范天顺看着獐子,有些方才想说的话又突然说不出口了,其实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他,但是现在这样子,不管怎样范天顺都不忍心说。
“方才,我渴了想去喝水,结果下床拿水的时候,手没拿稳。”獐子说话还是相当之虚弱,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次怕是没这么容易就恢复了,獐子就算仗着年轻,有活力,也得费上不少时间去恢复。
“怎么没有人伺候的?原伯呢,把他叫过来,怎么没有安排人手?”范天顺的心中颇有几分恼怒,对方失礼尚且是情有可原,但是自己府中连个伺候伤员的人都不派上几个,那这脸面丢得也不算小呀。还有那一件自己还是以后同獐子说吧,现在说了万一恶化对方的伤势就不好了。
“范将军,劳您费心了,我自己能行的。不过我尚有一事相求。”刘彰在陆羽的搀扶下走到了范天顺的跟前,他轻轻得说道。那些范天顺的亲兵不由得用鄙夷得眼光看着獐子,无论如何,都不该这么失礼还有得寸进尺,刘彰等人给他们的印象糟透了。
“你请说。”虽说范天顺脑袋昏沉沉只想先美美得睡上一觉再说,但是既然对方有所求,也只得答应下。
“我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肯定好不了。所以这些日子就拜托范将军自己带着却虎营和张贵将军的原部下。我们也不好就在城中吃白米饭。”獐子虽说一直都迷迷糊糊,但是他的心亮澈得很,救援之恩迟早会挥霍一空,这么多壮年汉子,却在守城之时始终派不上用场,或者干脆不出力,那甚至被恨上都说不定。但是交给别人他又不放心,主动交给范天顺就不同得多。首先范天顺是獐子接触较多的,也比较信得过;其次嘛,主动交给对方,人家也不好意思让却虎营去当炮灰,也是为了却虎营将士的小命着想的。
“你身子壮实得很,还是你领着吧。”范天顺觉得獐子的话虽说在情理之中,但在意料之外,他们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特别是那几个原先想到什么地方去都不清楚的亲兵,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
“别让了,误了军机不好。将军,范将军守城数日。我们有什么下次再说可好。”张然见到气氛有些奇怪,打了个哈哈,缓和一下气氛。
“那好,我先行去休息吧。”范天顺向着自己的房子走去,不知怎的他突然还是觉得有些东西说上那么一句比较好,他转过头说道:“张贵张将军的尸首已经被蒙古人送回来了,现在被吕将军安葬在张顺将军的附近。”当日看着张贵被乱箭射死的尸首,城中的将士虽说看着獐子一行的狼狈模样本就有所猜测。不过还是士气一泄再泄,那缺口就是那时候被打开的。
獐子听到对方的话的时候,脚一软,陆羽险些没有扶住他。他强迫自己平复了心情说道:“多谢将军告知,我会去拜祭得。”
范天顺只是又回头望了獐子一眼,并没有回话就继续走开了。只是让人觉得,他的身形在踉跄中变得如此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