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屹立在这片大陆之上的其他王朝,拥有最为强盛国力的夏国事实上却有着最简朴的皇城宫殿,甚至就算是在辽州的胡人可汗的王帐据说都比这个寒酸的帝王居所要豪华很多。但是即便如此,对于叛军们来说,皇城依旧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封锁线,虽说并不奢华,但是这座高耸的城中城却拥有着令人绝望的恐怖防御能力。而这对于那些缺乏大型攻城器械的叛军来说,则是一条致命的障碍。
这座皇城,燕王很熟悉,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他很清楚面前的坚城有多么的难以逾越。当年,他的父亲曾经自豪地向他介绍着这座皇城的强悍之处,而他也曾经为其倍感自豪。可是谁能想到光阴荏苒,岁月蹉跎,今日,自己却要亲手将这道记载着他美好记忆的一切化为灰烬。想来,这也许就是命运同自己开的一场拙劣的玩笑吧。
“方将军,你认为,我们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夺下皇城?”感叹了一声之后,燕王便收回了自己的情绪。现在可不是一个感叹人生的好时机,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也可能使得一切沦落到万劫不复的情况之中。
“我不认为我们能够用正常手段打下皇城,我们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兵力也不足以进行蚁附作战,事实上如果是我的话,我根本就不会打皇城的主意,而是先解决掉群龙无首的圣都守军,而后再将皇城包围,三天的时间,就足以将他们逼出来。”方煜面色沉静地说道,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不是帮着自己的旧主干掉自己原来的老大。只不过方煜的话并没有获得一致的同意,在燕王身后,以草包著称的世子李元阳走上前来说道:
“方将军,小侄认为咱们首要的任务应该是打破皇城的封锁,将里面的昏君捉出来,然后取而代之吧。捉拿那些勋贵的家眷,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吧!”
李元阳的话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是一般的将领,自然不会做出这样无礼的行为,但是偏偏在他面前的这位是方煜,这个铁面无私到近乎面瘫的存在,对于李元阳这个丝毫没有营养的提议没有任何好感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表情,说实话,他并没有破口大骂可以说就已经很给燕王面子了,但是在李元阳眼中,这一切却都变了一种意味。
“难道紫微星真不佑我?”李元阳的心中一阵忐忑,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怨毒:“既然如此,那只有说一声抱歉了,父亲。玄武门吗?这个事情,也许我也可以玩一玩!”
乱军之中,没有人关注到这位落魄的世子那微妙的表情,燕王甚至都懒得向多看自己这个不孝子一眼。如果他能够多加关心一下的话,恐怕也就不会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了。
“方将军,接下来我们应该……”燕王微微弓下身子,态度很是恭敬,不过看上去方煜并不卖他这个面子,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将军面上依旧一片冷然,他斜了燕王一眼,而后道:“没有更好的选择,你最好听我的建议,不过信不信随你!”
“这样的话,就拜托您了!”燕王脸上先是一僵,而后脸上又挂起了和煦的笑容:“只是,或许我们能够在皇城这个位置投入更多的部队,您看是不是……”
“皇城,我自有办法!”方煜哼了一声冷然道,而后他转过身,一对鹰目盯住燕王的眼睛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你继位之后,能够重视我大夏军人,莫不要像你的兄弟一样本末倒置!”
“本王记得了!”燕王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整,他抖了抖袍袖,向后退了一步,严肃地说道:“放心将军,大夏以武立国,武运兴盛则国力兴盛,武力衰落则国家败亡。皇弟忘本,所以我才为大夏国运而起兵……”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就没必要在我面前说了,我们方家忠心于大夏而不是哪一位帝王,无论是谁做皇帝,这不管我的事,我们方家只需要保证大夏的万世长存就够了。”方煜说道,也不顾燕王脸上阴晴不定,径直地走了出来,而后再亲兵手中接过一只巨弓,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头绑着哨子的响箭,双臂一展,长弓化为一轮满月,而后他双指轻轻一松,一声尖锐的声音穿透云霄,响彻了整个战场。
“记住您说的话!”方煜将长弓随手丢给身后的一名侍卫,扳鞍上马,抽出腰间的长剑,大喝一声:“全军,冲锋!”
话音刚落,方煜便一马当先冲向了皇城那厚重的城门,而在他身后,无数士兵以他为锋矢,如同一枚无坚不摧的破甲锥一般向着前方疯狂地冲刺着。燕王在军阵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似乎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方煜,眼中有些茫然,而后,他的双眼便因惊讶而瞪得斗大。只见在方煜冲锋的同时,那扇坚实的如同永远不会被攻破的城门缓缓地向内打开,落日的余晖自大门深处投射过来,晃得燕王双眼甚至不敢直视。
“父亲,那个家伙不是说,没办法打下皇城吗?”李元阳惊讶地凑了上来对燕王道,而此时,燕王已经度过了最初的震惊,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用这种办法向我示威吗?不得不说,这一次,我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父亲?”李元阳疑惑地看着自言自语的燕王,轻声道。转过身,看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燕王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提醒道:“你难道忘记了,方煜将军当时说的是‘正常手段下’我们没办法但时间之内攻破皇城,但是很明显,现在这并不是正常手段!”
“难道皇城守军之中也有他的人?”李元阳眼睛瞪得老大,语气之中满是难以置信:“这样的人,我们不能留!”
“哦,是吗?”燕王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而后道:“但是没办法,这样的人我们必须留,一旦我们除掉了他那就会给天下人留下了一个我们是鸟尽弓藏的人这样的印象,这样的话,又有谁会愿意依附在我们的手下?有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
“包括……亲情吗?”
燕王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孩子一眼,今日的李元阳似乎有些不同,这种差异并不明显,但是作为李元阳的父亲,他却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燕王笑了笑,而后对他点了点头道:“只要利益足够,亲情,也不是不能交换的,这,就是皇家!”
说完,他便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之中向着大敞四开着的大门走去,而与此同时,在距离皇城较近的宅院之中,一队队身穿轻便铠甲,胳膊上系着红色丝巾的士兵们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了出来。这些人才是燕王在圣都的真正实力。不得不说,燕王的确也是一个沉稳至极的人,直到此时,在他看来已经近乎锁定胜局的时候,他才将自己的底牌一一掀开。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这盘棋,才刚刚来到最为激烈的时刻。
如血的残阳渐渐西斜,圣都再一次迎来了黄昏,大地似乎被这残阳浸染成了一片血色,顺着石板的尽头渗入了大地之中。黑夜渐渐降临,只是今夜的圣都的主旋律注定不会是安定祥和,今夜,注定是浸满鲜血与死亡的一夜。
这一夜,便是大夏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帝都流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