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陆晟带着满怀心事,回到了海陵,唐晓之约他在家新开的西餐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旧的地方难免会勾起旧的回忆。
“陆晟,万万没想到恬恬那样的女孩子,也会因了你要做如许改变人生的选择。”唐晓之还是依旧,讲什么都得体,不会让任何人尴尬,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小孩儿心性罢了,何必当真呢?过不了多久,她自己都会纳闷儿,怎么迷恋那样一个人,她们这个年龄的人,总有没来由的热情,无处宣发。”陆晟的回答也够得体,还配一张冰山脸,简直又是打定主意一句话把天聊死的节奏。
唐晓之却笑笑,柔声道:“便是咱们这样的年纪又如何?有些人还不是一样会被冲昏头脑。”言语中的情绪耐人寻味。
“这是说我呢?”陆晟没有选择跟她继续打哑迷,一语道破得有点尴尬——唐晓之分明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手边的酒杯,没喝,却又放下,显然在调整思路。
“倒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当真选了一条不容易走的路。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退一万步讲,受的住伯母挑剔眼神的人,毕竟也没有几个。”既然陆晟一意挑明,她还是识相点吧,况且她句句说的都是事实。
“我正想问,上次,在赏心,你知不知道叶浅当时也在?”陆晟抛出了他最近反复思索的问题,如果连这一步都是母亲的安排,那他俩的处境实在是有点不妙。
他一心想搞明白状况,好安抚那个心思缠绵的叶浅,却没想到一句话激怒了面前从未失态的唐晓之。
“陆晟,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费尽心机的品格?”被一个曾经在一起七年的前任这样质疑,唐晓之不说心如刀绞也是失意至极——难道她还爱着陆晟?
陆晟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也自觉失言,“对不起,是我太担心叶浅了,她太脆弱又太倔强,实在让人挂心……”
陆晟这话,本是说给自己听得,叶浅那一哭,那些看似不着边际,实则句句剖心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如阴云万里,挥之不去。
可唐晓之却更加激动了,“陆晟,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你不爱我所以你觉得我强大到不需要你的怜惜和保护。可所谓爱,不就是无法自抑地要对一个人好?”
陆晟从没听过唐晓之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听得失了神,“晓之,不是这样吧,叶浅……”正要辩白,又被唐晓之打断。
“相敬如宾的,从来都不是爱情啊,看起来关心得紧,冠冕堂皇又带着客套的意味,交心却很少,两人相拥而眠,却不知对方最近最烦的是什么,以为是纯粹的爱情,不过是退而求其次。”这一大篇话,看似没头没脑,却是他们七年最好的注解,陆晟也只得默然了。
“你一直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吧?已经跟你纠缠了七年,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一辈子,我累了,我倦了。不管做什么,都换不来你一句关痛痒的回应,我放弃了,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变成我期待的样子。我认输,这座冰山,我暖不化。”唐晓之的眼底已经在闪光,毕竟,这是她曾耗尽七年时光去爱的一个人。
不是为了杨恬恬吗?怎么感觉在开奇葩前任控诉大会?陆晟来不及想,毕竟一大段一大段的剖心之语敲在心上,谁都难免晃神,想问自己一句,“你对她当真这般无情?”
陆晟没想通的问题,倒是唐晓之看得透彻,“我以为你就是这样的人,跟你的性格和家教有关,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会为了一个人的小情绪而心痛皱眉。曾经的冷漠硬派,不过是因为没遇到那个对的人。我终究不是那个可以让你泄下一切伪装的人……”唐晓之的脸颊划过一道泪痕,陆晟未及出手,就被她自己揩去,终究是一个高傲倔强的女孩子啊。
陆晟看着她渐渐恢复平静,也只能珍重字句地回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方法弥补呢?分开之后,才有机会看清彼此,终究也算一场错过。
“抱歉,一时忘情了,翻起旧账没完了,分手都没这样呢,好尴尬。”唐晓之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邀陆晟饮面前的红酒。
“有些话,确实说出来比较好,不然郁结在心里,也是不好的。”陆晟饮一口酒,轻声道。
“不过你鼓励了我呦,说不定,我也会遇到一个人,为我风露立中宵?对了,恬恬已经被她妈押送到美国了,不用担心,其实这顿饭是为杨家向你赔罪的,之前造成的困扰,实在抱歉,我代恬恬敬你一杯,过去的,就算过去了!”唐晓之极少开自己的玩笑,现在这样,还是为缓解刚才情绪失控吧。
放下酒杯,陆晟迟迟未打开话匣子——这样的情况下,便是个话唠,可又怎么开口呢?何况是陆晟这样一个本就话少的冰山一号。还是唐晓之开口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可以不喜欢她,却不能否认她总能巧妙缓解尴尬场面,不让任何人尴尬的技能。
“至于赏心那回事,即便背后有什么,我也不过是棋子,跟你是一样,希望你理解。”她交代了这回事,虽然语焉不详,但陆晟自然是懂的。
这顿饭,陆晟吃得真是五味杂陈,倒是唐晓之似如释重负,只留下一句“陆晟,恭喜你跌落凡尘”,便飘然远去。
是啊,每一个真正陷入爱情的人都似跌落凡尘,任你再清高,再孤傲,免不了为这个人神魂颠倒,黯然神伤。就像劫数,没得躲,也没得破。不过此时的唐晓之却比跌落凡尘的陆晟更加痛苦,因为她爱了多年的男人,终究成了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