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叶浅有些慌了神,捧过面前的咖啡大剌剌饮一口,入喉才觉好烫,略咳两下才咽了下去。
陆晟看在眼里,直悔自己没有及时提醒她,他的一颗心的都悬着,不知道叶浅到底会讲出怎样的话,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的。
叶浅给陡然一烫,倒似惊醒了许多,住了住,看了眼面前的陆晟道:“我们,就顺其自然啊,我不会要求任何人为我改变人生轨迹,也不期待谁为了我守候原地……”
“要我讲多少遍呢,我不会接兰悦,永远都不会,这不是你造成的,更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一定要揪着它不放呢?”叶浅的话没讲完,就被陆晟抢过了话头,他真的是气急了,叶浅话里有话,她分明在提分手。
叶浅也不甘示弱,“那我要出国也是我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这就是叶浅,触不到她的底线,一切都好说,但如果不小心冒犯,对不起,永远严阵以待。
“叶浅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是夫妻的?”陆晟的语气已经放缓了一些,可戴着指环的手刚刚伸出,未碰到叶浅,就给她很刻意的后靠躲开了。
“夫妻?太后讲得没错,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却不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她对付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我还偏偏是那种被卖了还在给人数钱的呆子,我们在一起,你们家不会过好,我更不会好过,我的家人不仅提心吊胆,还时不时要受牵连……既然全是痛苦,为什么一定要坚持?”
叶浅也没料到自己是从哪里陡然生出的这样一股豪气把心中所有的郁结讲出来,是不是觉得反正要走了,趁着一切还没物是人非,要把尚未过期的情绪全部发泄——她难道真的已经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为什么要坚持?你问我为什么要坚持,因为我爱你,而且我知道的,你也一样爱我……”陆晟的声音变得很低,他甚至不敢再直视叶浅的眼睛,他从未如此卑微怯懦地出口言爱,叶浅真的创造和占据了他太多不同以往的记忆。
“终究会忘的,我又不是什么实在好的,不过是个普通人,你太不普通,所以才会觉得重要,等你反应过来,就会发现像我这样的人多而且多,不值什么的。”即便是现在,叶浅也想不出一点陆晟的缺点和问题,这才是最让她难过的部分。
“可你就是你,如果你一定要走,我陪你去好不好?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离开好不好?”陆晟现在满脑子都是不可以跟叶浅分开,他的学术呢,他的事业呢,他的课题和他的弟子,早都放到一边了。
这时最冷静的还是叶浅,“你疯了吗?你现在的研究方向去哪儿都……”一开口却又暴露了自己其实想过跟陆晟双宿双飞——且不说陆晟现在出去申学位还是教职,他的研究方向在欧美大学不可能得到支持,她不能让陆晟为她做出这样的大的牺牲。
所以叶浅只讲了一半,就陡然转了话头,“难不成又要动用你们家各种资源就像上次在医院?口口声声不接受家里对人生的安排,却仍然享受着他们带给你的各种特权,陆晟难道这就是你的价值观?”她的话语里似有刀子,但其实不过是害怕陆晟看穿她……
“叶浅!你就打定主意要离开我?”陆晟竟然对叶浅满是挑衅的话语毫不反驳,还是只关心叶浅拒绝他一起离开的提议。
“不然呢?我想不出办法。”叶浅说着,找隔壁桌收东西要走的小哥拿了纸笔,就在某大学的信笺纸上写下了连带题目都不到五十个字的离婚协议书,签了字才递给陆晟,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地让小哥和陆晟都措手不及。
陆晟盯着纸上“离婚”两个字,愣了半晌,却笑了:“‘因性格不合,特此提出离婚’?叶浅,你连一句‘一别两宽’都不肯给我?”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巨大起伏。
“既然都决定分开了,就是心甘情愿的事,要那些虚应景儿的东西骗谁呢?”叶浅不过是话赶话接到这里,却发觉再也无法收场,那一句“心甘情愿”刺痛的何止是陆晟呢?
但她已经没得选了,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决定离开,不如干脆一点,逃避的越久,越是在折磨自己和陆晟,真的等到难堪至无法收场再挥剑斩情丝,不是太晚了吗?
叶浅垂头捧着咖啡无限沉默之际,却听到干脆脆地纸张撕裂的声音,有点震荡,是陆晟:“你一个人的想法不能作数的,我走不走,等不等,是我的事情。”
声音里是那般的坚决又隐忍,他做了什么决定,叶浅不知道,但手机的响声却比她的回应来得更早,好讽刺,一样是饮咖啡,一样是《锁麟囊》的片段,他们纠缠了一大圈,竟然是要仓促地分手,婉转唱腔里,何人能安他二人的半世凤凰巢呢?
“抱歉我得回家了。”叶浅看一眼是家里的电话,没接就起身准备走了。
陆晟也赶忙追出去,抓着叶浅手腕说道:“上次是我妈自作主张换的病区,但邮件不是她发的,是杨恬恬,为了这件事,她差点跟杨家撕破脸……”
“可那并不是为了我。”叶浅很少这样直白露骨地讲这样指责别人的话,还是在背后,可在陆晟面前,她好似有万千种委屈又欲语还休,只能用这样带刺的话语戒备自己,她知道,她承受不来又一次的崩溃。
说完话,叶浅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留陆晟一个人楞在原地似雕像。
可陆晟啊陆晟,你为什么不追上去呢,她所用的勇气都已经用完了,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也来不及拭,顺着脸颊淌下去,揣在口袋里的手死命地攥着拳,害怕背后的人看出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