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蓓不语,修长的手指,轻撩了下垂下的发,柔柔的。
“军医,我需要你做助手,可以么?”
军医一愣,看了看苏蓓,又犹豫地看了看他,似乎有些不安或者恐惧。
他,安定目光,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协助你。”军医有点疑虑,眉目皱了皱,“但,你确定?……你能医得好吗?”
“没关系。”
他躺在床上,无力地招了招手,极力地抿了抿嘴:“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眸子里,有东西在闪烁。
“伤口发炎了。”
苏蓓挑开了绷带,伤口严重发紫发黑,沾着凝成的血块,皮肉绽开来,隐隐约约现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里面卡着子弹。子弹周围密布着血管,纤细鲜红。
白白骨,模糊的血肉,她心里一颤,手心里有些湿湿的,竟渗出了冷汗。
“怎么样了?”军医急着问道。
“必须得把子弹取出来,”苏蓓看着躺在床上的他,手在颤抖,“可是……会很疼,因为没有麻药。”
“麻药?”
“对,可以让人不感到痛的药。”苏蓓府下身子仔细观察着伤口。
他看着苏蓓,嘴唇越发惨白,“不要……要紧,来吧,我可以忍受的。”
苏蓓吩咐军医拿来了配刀,又叫人在外面烧了盆热水,还有燃着煤火。
屋里,很静,但很忙。几个人在之间往来穿梭,热气腾腾的水气在盆里翻腾,煤火也开始喷着蓝色的焰,苏蓓却在一旁,似乎在发呆。她只是有些紧张,有些思维紊乱,她必须在脑子里把动作步骤好好的回顾一遍,万一发生差错,轻则毁一臂,重则刀便会多了一个亡灵。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苏蓓握着刀在煤火上烧着,盯着火,目不转睛。
“哦?还要……什么?”有些苍桑无力,他尽量使自己保持着清醒,长长的喘息,寒冷的空气似冰刺扎在心里,好痛。
“我的东西——枪。”
他没多想,仍是微微挥了手,叫手下拿了过来。
她必须将弹头给去掉,需要里面的黑火药,这是消毒的最好的方法,至少在那个年代。
刀,已经微微发红,看来是到时候。
苏蓓额头的汗,像豆粒般大,渗出在白皙的皮肤上,像刚露出来荷苞,上面点缀着水珠,恰到好处般晶莹。
“咬住。”苏蓓嘴角一笑,接过去一张手帕,上面绣着樱花,那是小莲无聊时教她的。
他咬在嘴里,眼看了看苏蓓,嘴角似乎一动,想说什么来着,但没有说出口。
“军医,尽量帮你按着手臂,因为会很痛,不然,一旦触到动脉……”
军医虽然有些听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说的是什么,但有一点他是听懂了,就是好好按着手臂,这就是他要做的,到于动脉什么的,他当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苏蓓浅笑。
手里的刀慢慢准确地下刀,撩开乱肉,见到了森森的骨,高温下,肉发出嗞嗞的响声,像烧焦般的气味散了开来,床上,强忍的粗气嗯嗯声,脸上扭曲着,牙发出咯咯的响声,咬肌极度绷紧着。
经历了半小,苏蓓长长舒了口气,子弹终于从骨头中取了出来。
苏蓓对着他一笑,脸上满是汗,好似被大雨淋过一般。
他,也是有些累得疲惫了,长而深在吸吐着气。
嗞——嗞——
长而振耳的嗯,透过手帕传来,手臂的肌肉,极剧收缩,一块块清晰可见。
黑火药,白烟顿时腾起,慢慢消散。
像朵白色的花,却又像黑暗里的幽灵。
苏蓓突然其来的消毒,让他觉得没那么疼了,这就是注意力的转移,再嗞地一笑,点燃了黑火药。伤口已被灼燃过了,苏蓓没有停下来,用热火清理了下伤口,洗掉了凝着的血块和坏死的肉,然后才用干净的布给绑好。
“这样就好了么?”军医凑过来,怀疑说:“体质太虚了,恐怕是血流得在多了”说完,低声叹了口气。
他说得没错,的确是这样。
脸色惨白,连嘴唇上也没有色,长而平缓的呼吸,地上的血水和沾着血的布带,早已说明失血很多。
苏蓓脑子里,其实早就想过了,不然她不必大费周章地去医治伤口。
“输血,”苏蓓淡然一笑,用衣袖擦了下脸上的汗。
输血?军医还是懂,他不明白,也不想过问,在他眼里,她的确很了不起。
苏蓓叫人找了一根细而长的竹子,竹子四季常在,而且,很好找,树林里总会有杂生的野竹子,是最好找的材料,坚韧和柔软度都有。
有一点,她考虑到了,因为自己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
或许是天意不让他死吧,也只有她知道输血,古代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放弃,这会是一个奇迹,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
床榻上,他静静躺着,脸上有些茫然,有些事,或许自己知道也很清楚,只是没有说而已。
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床榻上,苏蓓躺在右边。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苏蓓也是一笑。
竹尖刺入血管的那一瞬间,苏蓓淡然。两头尖尖的分别刺入了两人的臂膀上的血管,不知过了多久,苏蓓感觉好累,眼睛慢慢闭上,睡着了。
手臂好冷。
感觉神经唤醒了她,竹管已拔了出来,手臂上绑着布带,只感觉头有些晕。
旁边躺着那个人还在睡着,但脸上已有了血色,嘴唇上也强多了。
苏蓓挣扎着起来,发现天已黑了,几处灯火,跳动着火焰,顿时,心情好了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你身体现在很虚。”后面传来一声音,是军医。
苏蓓微微一笑,“没事,你好好照顾他吧。”
她话中的他,当然指的是躺在床上的人。
“你是说刘浩么?”军医摸了摸胡须,笑了。
苏蓓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军医叹了口气,想了想,慢慢道:“他啊,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脾气倔得很,人很刚直不阿,十分讲义气,只是……连连战乱,不得已下,我们才组成的队伍,一为自保,二为除恶。”
……
“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