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切齿，心中的重石压得我的灵魂都在尖叫，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合伙在我再也忍不住这被欺瞒的愤怒，用力地扯开门冲了出去！
然后我撞上了一个人，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
“爹？”我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句，这味道多熟悉，爹的个头，爹的身板，爹身上经常带有的木头的味道。
“谁是你爹——”他用力地推开了我，愤怒的声音，不是爹，是燕错。
我被甩靠在了墙上，巨大的甩力冲撞得我浑身疼痛，我嘤嘤哭了起来。
“像个疯子一样。”燕错不屑地说了一句，往后院走去。
我喃喃道：“是，我是疯子，直到我眼瞎了，才开始看清人心有多复杂。”
燕错停了下来，嘲讽道：“是啊，所以你还不如瞎了。”
我一直不明白燕错对我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如果他真是爹的儿子，我们不是一家人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像故事里那些相逢恨晚的亲人那样相亲相爱？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燕姑娘——你怎么了？”郑珠宝的声音从后院飘来，飞快地向我靠近。
燕错粗声道：“别摆出一副施舍人的样子，我住在这里不欠你的，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这样说过——”
“燕公子，你怎可以说这样的话——燕姑娘——燕姑娘她是你姐姐！”郑珠宝颤抖着，说出维护我的话。
燕错冷笑一声：“姐姐？又不是同个娘生的，还有你，少来烦我！”他粗鲁地走了，似乎还撞了一下郑珠宝。
郑珠宝轻咽了一声，扶着我道：“你没事吧，撞疼了没有？”
我一把推开了她，胡乱摸着向前走去：“我不用你关心，我是瞎了，但我还有手有脚，不是废人！”
郑珠宝在后跟着扶我：“你要去哪里，外面太危险了——”
我怒地转过头，瞪着眼，虽然蒙着眼纱，她看不见我愤怒的瞪眼，但我还是想要表达我的怒意：“外面危险吗？我觉得这里更危险，这里就像是一个满是花刺的笼子，我快要窒息而死了！”
郑珠宝颤抖着，我感觉到她也很恐惧，但她仍旧耐心地顺着我的任性道：“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感受——不在这里，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我不！你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你也是骗子！我谁都不要——夏夏呢？我要找夏夏，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夏夏？夏夏，夏夏——”也许是太激动了，我根本发不发力气叫大声，只是沙哑地喘着气。
郑珠宝一直紧紧拉着我，哽咽道：“我明白，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你别这样，不要辜负所有人想要保护你的心啊——”
我嘶声推开她，用尽力气地将她推倒在地，嘶哑叫着：“保护我？保护我就是把我放在一个充满谎言的泡泡里飘着吗？泡泡破了，你们知道我摔得有多疼吗？你们这叫保护吗？！你们这群骗子！骗子！”
郑珠宝倒坐在地上，哭声更重。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陪着我一起哭，总之我现在不相信这个人，我甚至觉得她只不过是声音在哭，我看不见的脸上却在诡异地大笑！
我喘不过气来，俯身呕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辜负我的信任，伤透我的心！
我听到了，我听到郑珠宝落泪的声音，灵魂深处悲凉的叹息，她的确在哭。
“你哭什么！你哭什么！你爹又没死，你眼睛也没瞎，你活得比我们谁都要好，你哭什么！”我大哭道。
郑珠宝悲弱道：“燕姑娘不信我是吗？”
我咬牙道：“我怎么信你？我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让你向我坦言，你一次又一次拿朋友的身份来搪塞我，你让我怎么信你？”
郑珠宝没有回答，哽声哭泣。
我转身向侧院摸去，我要去找夏夏，我现在只相信夏夏，她是我的眼睛，我的拐杖。
郑珠宝飞快拉住了我，弱声道：“别去——别去找夏夏——”
“我为什么不能找她？我现在只相信她！”
“不要——燕姑娘不信我不要紧，但是也请你不要相信夏夏——”
我冷笑：“你又想挑拨什么事非？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郑珠宝拉得紧紧得，我听到她的指甲都嵌进了我的衣袖里面，她靠近我，颤抖着轻声道：“当是我求你，你再等一天，再等一天，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等一天？又想来骗我么？我现在一刻都不能等！”
“别，别这样——宋姑娘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夜就会揭晓答案，就会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就等今夜，好吗？”
“安排？安排什么？又想拿宋令箭来骗我吗？”
“不是，是真的，今晚之前，她都不准我们有别的动静，晚上我会照她的嘱咐做好安排，你看，你看，这是她刚才嘱咐我时给我的纱布，上面还有浸过的护眼的药水——”郑珠宝松了一只手，递来一条微湿的纱布。
我的眼睛好痛！
“你看你情绪这么激动，又老是流泪，眼睛怎么会好呢？我先帮你把这纱布拆了，换上这条浸药的纱布，然后再等着他们来，好吗？”
我的眼窝深处好像有无数被火烧烫的小针在扎，一直通过眼睛痛到头顶，我捂着眼睛蹲了下去，我的手沾到了被泪水打湿的纱布，然后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流血了？可是我没有受伤啊——
海漂说我的眼睛红红的，难道——难道我泪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