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又怎样，你们只是恰巧同父所生而已，各自长成，自食其力而存，没有他时你并没有缺胳膊少腿，活得再正常不过，其实并不相干。”宋令箭冷道。
“无论他怎么样，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的亲弟弟，他身上流着我爹的血，血浓于水，你不懂么？”宋令箭的言论总是让我感觉很难理解。
血浓于水，这是孟无说的，是爹的信仰，孟无还说，宋令箭与韩三笑亲情感淡漠，他们不会懂得什么叫血浓于水。无论如何，我都要给燕错一个机会。
“我不懂，我没有亲人，更不懂什么叫血浓于水。我只知道，流不出血的伤口更致命，我还知道，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伤害与背叛。”宋令箭斥责我道。
“你不懂没关系，我懂。”我冷下心，宋令箭一直都很无情，快六年了，我从来没听她提过任何亲人，更别说是朋友，在她的眼里，也许任何人都不如十一郎亲近。
宋令箭松开拉着我的手，冷道：“我看你不仅眼睛瞎得厉害，心瞎得更厉害。”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骂我，这次的语气更加狠厉，宋令箭，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我？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仍旧要用你的方式来对我？
“飞姐？！宋姐姐——”夏夏左右为难，想劝架又不敢。
“我治不了心眼瞎的人。”宋令箭一甩袖，大雨中踏水而去。
是的，我眼瞎心也瞎，我要蒙这纱布做什么，我还要这对眼睛干什么？！我气得脑热，扯着眼纱犯脾气。
珠宝急忙拉住我的手制止道：“别这样，怎样，都别对自己的身子堵气。宋姑娘是关心你才生气——”
“别说了，你们谁都不懂，他是我的弟弟，却不是你们的，所以你们才不痛不痒，事不关已。我想一个人陪一陪他。”我堵气道。
郑珠宝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燕飞，你是真的看不见么？”
郑珠宝与韩三笑有故交，也是瞒了我这么久，既然这样，她与他们也是一起的，我冷冷道：“我看不见。心里却比谁都要清楚。”
郑珠宝默默走了，夏夏站在我不远处，一动不动，雨声盖过了所有的呼吸与心跳，我只听到自己的心在缓慢的跳动。
我伸手摸向门，夏夏拉着我的手阻止道：“飞姐，不管燕错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都会原谅他，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却视而不见。门内是他，门外是我，我知道我没有让你选择的资格，但我不想你再这么傻。”
如果这话在孟无那番话之前，我会毫无疑问地告诉夏夏，她是我相依为命多年的好妹妹，燕错已经是个没药救的坏孩子，我当然会选择让夏夏陪着我度过这风雨交加的午后，即便是去看燕错，也只不过是嘲笑旁观——
但是燕错有那个英雄扼腕扣，孟无说他将来会变成顶天立地的英雄，孟无说他心有仁德——只要我愿望救他，让他迷途知返——
夏夏，对不起——
我忍着泪松开夏夏的手，推开门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弟弟。”
夏夏在我身后，没有跟进来，我掩上门，听到脚步声细碎地消失在雨里，夏夏，对不起。
我进了房间，顺着墙摸到床边，我听到了燕错微弱的心跳声，游丝般随时会断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早上曹南明明说将他从牢里提到了衙院看守，怎么会受伤回来了？是谁下得狠手？是谁要对燕错不利？
我伸出手指，慢慢寻找燕错的脸，他的脸好烫！
我猛地缩了回来，又去探，他脸上全是汗水，眉毛紧皱，像是在承受很大的痛苦——
燕错，怎么会这样？我虽然也恨过你，但我绝不想你有事的——
我拿出巾帕为他擦了擦汗，收回来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燕错在流血？哪里在出血？我站起身慌忙用手去摸，我真恨我自己双眼无光，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呃啊——”燕错突然痛苦地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弹直了起来！
“燕错，你没事吧燕错？！”我乱了，燕错到底受了什么伤？
燕错没有回答我，只是神志不清地呻吟着——他是个倔强的孩子，若不是疼痛入骨，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软弱地痛叫出声的。
“燕错，你不会有事的，你还没有成为英雄——对了，你有扼腕扣，它会保你不死的——”我拼命地伸手去摸他的手腕，在他左腕上的确有个冰冰的铁扣子，我本想摸摸它的纹路或轮廓，却摸到了一手指的粉尘——
我将手指放在鼻前闻了闻，是铁锈味，带着一点点败血的臭味——
孟无说得天下无双的扼腕扣，生锈了？——
这个神乎奇迹的扼腕扣生锈了，那是不是表明，燕错要死了？……
燕错，你不能有事，爹，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你让他来找我，一定还有很多未尽的心愿需要我们来完成，你不能让一切停止在这里。
“这是你弟弟么？”
“夜声？！”夜声没走，无声无息地又出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无助道，“夜声，你还在这里太好了！你会变戏法，我求你救救燕错！”
夜声笑道：“我的戏法不过皂角之泡，一吹就破，若是能救人治病，我就当大夫去了。”
“那我求你，求你再变次戏法，让我看看燕错怎么样了。”我有点病急乱求医的盲目。
夜声的手搭在了我肩上，黑暗中亮光聚成了一个微弱的人形，躺在床上，微弱得几乎要与黑暗一起并灭，我已经有点猜到夜声的戏法的玄机，是通过事物的移动变化而存，燕错的光芒这么微弱，就代表他心跳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
我急得眼眶发烫，万念俱灰：“燕错你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