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眼睛需要休养,韩三笑又实在急得想早点吃饭,只好被我使唤着亲手煮个饭,捞个米要哭诉自己的冻僵的小手,起个火又跳脚说被火星溅到,刷个锅都说那蒸气熏疼了他的大眼,我好几次都想拿个水顠砸晕他,我们煮个饭都是顺手的事,到他手上怎么这么多名堂呢?
厨房里全是我打骂呼喝的声音,还有韩三笑莫名其妙的哀叫声,宋令箭则坐在厨房小院里晒着太阳,双眼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呢?爹失的真相?黑叔叔发疯的原因?还是只是在回忆着自己那些被抛弃的过往?
韩三笑摔着抹布不满道:“明明她是女人,这些女人的厨活为什么我来做?!”
我对他实在没耐心讲道理,大声道:“谁交的月钱最少谁干活——说起月钱,你有几个月没交了?”
韩三笑一咋舌,缩着脖子,眼睛滴溜溜打转:“哎,我说,你都瞎了记性还这么好,心眼儿可真小,活该你瞎。”
“说什么呢你?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好凶啊,好凶啊,活该又瞎又嫁不出去啊!”韩三笑就是这么口没遮拦,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总比你又脏又懒讨不到媳妇好!”我对骂回去。
夏夏买完菜回来,在院边上看着我们咯咯笑。
夏夏带了许多熟食,所以饭一好就能吃了,我还让夏夏去对院看了看,海漂与燕错仍旧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大早出去干嘛了,都好几个时辰了还不回来,估计饿了也自己在外面吃过了。虽然海漂与燕错都不是话多的人,但他少了他们,仍旧觉得不完整。
今天又像往常那样,我们一桌围着吃饭,以前夏夏不与我们同桌,现在要在边上照顾我故而也坐在了一起,她平时就爱与韩三笑斗嘴调笑,我笑得很开心,仿佛那些记得不记得的事情都抛到了九宵云外。我甚至又开始软弱,想要缩回龟壳,我不想再去挖真相,不想知道那些已经不可更改的事实,我只想大家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吃好饭后,夏夏麻利收了碗筷,韩三笑倒在檐下开始打盹,我都还没与宋令箭讲几句话,他就翻来转去嫌我吵到他睡觉,宋令箭睥了他一眼,对我道:“今天阳光太胜,午间你回房休养去吧。”
其实早上在外奔波半天,我也的确累了,但他们一唱一和的,好像显然就是有事要做不想我跟——
这两人,是不是又有事情想瞒我?
我假装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道:“恩,我正眼睛也酸着,我回去了,你们也休息一会儿。”
“恩。”宋令箭送我回房,我抱着暖炉懒洋洋的假装要睡着,她安静出去了。
想骗我?没这么容易——
宋令箭脚步一出院子,我马上就起来了,放下暖炉,跑到院子门后听对院的动静——果然,他们在讲话——
哼,死韩三笑,你不是要睡觉么?我不禁有点得意,我可不是以前那个随便被你们瞒哄的笨燕飞了。
只听韩三笑轻声道:“如果真的如蔡大娘口中所讲,当年燕伯父是跟那西坡的寡妇私奔,还带着那寡妇的儿子和严父血——那为什么头从到尾,寡妇跟她儿子都没有再出现?难道燕错是寡妇跟燕伯父后来生的儿子?燕错口口声声的,要向燕飞讨回这十几年夺父之仇,若真要讨仇也是长子出头,他一个小孩子颠三倒四干什么?再说了,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寡妇先夺人夫父在先,现在反而还义正言辞——我想来想去,就觉得这事儿有点对不上路。”
对,这事我也觉得奇怪。
宋令箭道:“你不觉得,黑俊的态度也非常奇怪么?”
两人静了一会儿,我听到椅子支呀一声,像是宋令箭站了起来。
韩三笑快速道:“找燕错问个清楚。”
宋令箭也同时道:“再去探问探问黑俊。”
韩三笑扬了扬声音,他在坚持自己的提议,道:“燕错突然又装神弄鬼,弄出三个差牌来恐吓黑俊,他又是燕伯父失踪后才有的骨肉,当然是找他问清楚更直接。”
宋令箭反驳道:“燕错既然心中早有准备,又怎会老实跟你交代心中打算——黑俊多次受袭,现在已被激出点神志来,现在找他套话正是时候。”
韩三笑道:“既然我们拆穿了是燕错在作鬼,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找燕错了,因为海漂!——你知道他俩呆在一块儿,你不想见海漂,所以就不想去找燕错!”
宋令箭冷哼一声道:“你若想找,你自己去找。我懒得理你这么多。”说罢就有脚步声响起,像是她要从院里出来。
这时巷子里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个声音远远的从巷口就吆喝过来了:“宋姑娘,宋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柱子哥的声音?
“又怎么了?”韩三笑的声音近了近,像是他也从院子里蹿到了巷子里,声音一下就离我很近很近。
“燕错——燕错跟黑俊打起来了——”柱子哥气吁吁。
我一惊,燕错跟黑叔叔打起来了?!怎么打?谁打谁?在哪打?我脑子里的一堆问题马上就炸开了。
“好戏开场了。”宋令箭冷笑着说了句,这感觉像是在兴灾乐祸似的——她就这么唯恐天下不乱么?
“快走吧,什么鬼门子的开场白!”韩三笑向外走着,走了几步停下来,转头对仍在身后的两人道,“快走吧。”
一下子巷子就空了,三人估计都往燕错他们打架的地方去了——那我怎么办?怎么跟?
我想了想,跑回房间,照夜声以前教我的法子,用寒晶敲他留给我的手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然后我飞快喝了夏夏端放好的药,再往眼睛上抹了点药,披穿好衣服,焦急地等着夜声来找我——但是夏夏现在正在大院之中哼着小曲在收拾,夜声如果真的来了要怎么进来呢?我是不是应该把夏夏先支走?还是自己先出去?那万一要是夜声没来,我岂不是白等了时间,错过了宋令箭没心没肺说的那场“好戏”了么?
我很着急,一直用寒晶敲着手杖,敲得手指都麻了,没等来夜声,反而惹来夏夏在外问我:“飞姐,是不是掉了珠子在地上呀?一直有弹动声?要不要我帮你找呀?滑到可不好了哦——”
我连忙阻止道:“没,是我自己在玩珠子呢,你忙你的去吧,剩下的熟味你放在厨房热着,他们回来随时可以吃。”
夏夏咯咯笑我:“这么大人了还玩珠子,我已经放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院里头,你醒了叫我,我都在呢。”
平时这话会让我很安心,可是现在我却更不安了,夏夏一直在院中守着,那即使是夜声来了,我们要怎么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