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湖之女也飞快地取下背后长弓,取箭拉弦,对准我所在的树洞,冷声道:“谁?!”
我被吓得不轻,突然的这一转变让我张嘴想叫,谁知喉咙里灌了冷风,带呕地咳了起来。
久湖之女放偏箭向,冷冷看着我。
我咳声不止,感觉心在被火烧,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我的五脏六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看来我又犯病了。
她被我的咳声弄得不耐烦,转身走了。
我很失望,我以为神明至少都是慈悲的,虽然我无贪生之心,但她却没有好生之德。这与我想像的并不一样。
但她的大狼犬却一直静静坐在我面前,没有跟她走。
我越咳越痛,倒在了地上。
大狼犬慢慢起身,向我走了几步。
“还不走?”久湖之女去而复返,皱眉盯着狼犬。
狼犬仍旧看着我,低头用湿湿的鼻子拱了拱我的手。
久湖之女蹲了下来,微微靠近了我。
“这是——”她惊讶地说了半句。
我意识开始模糊,拉着她的手道:“湖神,我求你,求你救救连孝……”
她猛地按住我的手,按着我的腕脉。
“是我害死了连孝……别救我……求你救救他……”
她甩开了我的手,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我叫燕飞……燕子的燕,飞鸟的鸟。”
她往我嘴里塞了颗药丸,按了按我颈上的一些穴位,我马上就感觉那股灼热消退许多,喉咙也轻松了许多。
“这是什么地方?”她一点都不在乎我有没有好点,四处看着。
“子墟镇。”
“子墟?”她挑了挑眉,傲气逼人,“好一个子虚乌有。只有复生之机,才能蕴出如此木繁花胜。”
“谢谢你救了我……你不是湖水之神,是么?”
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若真信神明,何不往那湖里一跳。”
“湖里?湖里有神明吗?”我看向宁静的水面。
她抬脚走了,轻飘飘的声音传来道:“死了若成鬼了,便知道有无鬼怪神明了,残损之躯,纵使灵物拥护,寿数难长。”
我一愣,这姑娘气质如仙,怎的说话这么毒损?
眼看她的白衣消失在林中,我连忙起身追去,大声问道:“姑娘!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宋、令、箭。”我隐约听到了这三个字,却是再也找不着她的踪影。
宋令箭,你别走!
宋令箭,我乞求你,留在我身边,你别走。
就是最后这个梦,将我带回了现实。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可以,我想一直活在睡梦之中,那里永远睛朗无雨,那里的宋令箭和韩三笑都有着美好的笑容,那里甚至可以随我心愿,会有爹回来的脚步声……
我不愿醒来,但我必须醒来,因为现实中,有孤独的夏夏在等我,有脆弱的娘亲需要我照顾,有自暴自弃的宋令箭需要我陪伴,我不能再睡……
回想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心如针扎。
昆元二十六年,夏末,五天前。
我应该早点提醒宋令箭的,村子里来了些陌生人,看起来很凶恶的样子,我应该早点提醒宋令箭,让她看好十一郎。
可是来不及了。
就在五天前,村里的李瓶儿与阿牛结婚,镇上能请的人都请了,大家都坐在一起喝喜酒,只有宋令箭没有来。她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别人注视的目光。如果她来了,她一定能很敏锐地发现异常,一定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是我没用,是我粗心大意。
喜宴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看到院外走过几个男人,都很高大,穿着夜色里不显眼的暗色衣服,低着头很快就过去了。
我问李瓶儿:“瓶儿,那几个是你请来吃喜酒的么?怎么感觉这么脸生?”
李瓶儿正在裹着红鸡蛋,往外瞧了一眼,摇头说:“不认识,可能是柳村或虹村来的什么人吧。最近老感觉有人在巷里走来走去的,一开门又没见着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点点头,回想刚才那几个男人,都很高大槐梧的样子,那种槐梧不像是干体力活的人,而是像项大叔那样,是勤走山野射箭拿刀的人。
李瓶儿说:“要入秋了,天气层层冷,我听说呀,有些地方穷,入冬了吃不着野味又买不起肉,就喜欢捉那些跑在外面的土狗家畜什么的,一来是肉,二来怯寒,你呀,跟宋姑娘说说,虽然十一郎凶猛,但要真有人起了念头,毕竟还是斗不过那些刀刀枪枪的。”
我心里有点发毛,但一想像十一郎这种外人光看看都害怕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人这么爱找事。
我转头看了看邻桌,好像也在谈这个事情,本来应该热闹喧哗的喜酒宴,都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有点严肃。
我觉得有点奇怪,虽然我们村地处偏远,不怎么有外村人来,但毕竟也是个有人活着的地,像宋令箭韩三笑,甚至是夏夏,都是五六年前外来的人,此前此后再没有陌生人来过,现在一下子同时来了几个男人,却要弄起来神神秘秘的?
吃完喜酒我留夏夏在那帮忙,自己因为绣庄有点小事先回来了。
七月的尾声,天已经没有那么热,此时走在路上刚刚好,还有点小风醉人。
我特别喜欢在小巷子里钻,子墟的小巷都出了奇的干净,有些人家还会在自家门口立个石凳什么的,可供来往人行走累了坐一坐,镇上的人都很和气,夜可不闭户。
出了小巷,裹了裹衣服,听到前面拐角处有几个男人在说话,声音很陌生,难道是刚才那几个外地客?
我小心地躲到了巷角石凳下面。
其中有一个说:“找到没有?这镇上的人畏生,别大白天的在市上晃。”
另一个回答说:“残骸都一一翻过了,只找到些没用的钱币,只冲上来一个带头的和一个随从,都死绝没气了。”
前面那个说:“尸体和残骸处理掉没有?”
第三个人回答道:“尸身现在有人看着,等您发落。残骸已经处理了,不会有什么痕迹。”
前面那个应该是带头的,又问:“不对,船上一共有三个人,另一个随从尸体没找到?”
“翻遍了没有,可能已经葬身海腹了。”
带头的说:“带我去验验那两具尸体。现在散开,别被人发现。”
待他们走远了,我才从石凳下钻出来,什么尸体——什么海腹——什么残骸——
糟了,他们该不会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强盗吧!
吃完喜酒第二天,四天前,我本来想一大早就跟宋令箭讲这件事,为此我还特意想去山上找她,但是一到村口,我被别的事情耽搁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