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们要争什么是非对错,赢了又能怎样呢?”
上官礼看着我欢快地笑了笑:“这问题问得好,赢了又能怎样呢?想不到姑娘才是真正的智者啊!”
我倒不好意思了,道:“什么智者愚者的,我大字都不识一个,成语更是憋不出两个来,礼公子你就笑话我吧。”
“人生智慧,与识字才学无关。”上官礼看上去还挺认真的。
我笑道:“你若是这么觉得,那我就当你认同我这话了。所以你还要较真什么啊?”
上官礼耸耸肩道:“我没有较真什么啊,我不是也没淌那浑水么,像现在这样不争不夺,做朵闲云四处飘散,做只野鹤自由自在,岂不更好?”
我笑了,我喜欢这样的上官礼,轻笑看淡一切的洒脱与从容,如一朵轻云,如一骑白马,一副偏偏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若是云娘与芙姨都像礼公子你这般看得透,就好了。”
上官礼一扫轻松之色,马上皱了皱眉,敏感道:“芙姨?怎么了?”
我只是感叹了一句,也没想多说芙姨的事情,没想到上官礼已经捕捉到了话头,只好答到:“芙姨她——她病了。”
上官礼眉头未平,认真道:“她身子一直很好,怎么会病?”
“她……在云娘床前撞头自杀未遂,后又服了毒兰之水,幸好及时被我们发现,否则……”
上官礼猛地站了起来,音量也提高了大半:“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跟我说过?!”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急道:“就在你与相爷吵架离开后。不过已经被我们劝住她了,宗柏会仔细照顾她,衙门里会有人时时看着,你别太担心。”
“她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上官博他——?!”上官礼咬牙切齿,气直呼自己父亲名字,想必觉得定是自己的父亲将云娘中毒的事情怪罪在了芙叶身上。
“不是,跟相爷没有关系——”我连忙解释,不想激化这对父子的矛盾,“是她自已想不开,云娘病重未醒,你们又个个负气吵架……”
“难怪这几天宗叔一直没来找过我,我以为是衙中无事云娘更没起色,原来是芙姨出事了……”
“芙姨真的很疼你,你走后她一直很自责,还与我说起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为你不值,为你难受……虽然她只是一个婢女,但她对你的关心全部都出自真心,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是不需要身份与地位的不是吗?”
上官礼整着衣衫着急要出门的样子:“我去看她,麻烦姑娘你帮我照看衍弟——”
“你别去!”
“放心吧,我会避过上官博,不与他起冲突的。”上官礼已经开门要出去了。
我拉着他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不想你这副样子去见芙姨,免得帮了倒忙!”
上官礼瞪着我:“我怎么了?我去看她还变成帮倒忙了?我有这么晦气这么面目可憎吗?”
我指着他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一身酒气,一脸病态,胡碴邋遢,满眼血丝,芙姨见到你这么憔悴软弱,一定又以为你受了许多委屈,又要为你担心内疚。”
上官礼转头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摸了摸憔悴的脸,无力地垂了下手,放弃了与我的僵持,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等你打起精神心情好点了再去看她吧,虽然我知道你之前很多时候也都是在假装开心,但也总比哭丧着一张脸要好看得多。”
上官礼苦涩一笑,这种表情我经常在上官衍脸上看见,只不过上官礼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而上官衍心事太重而总是不经意就流露出来了。
“等大人身体好些了,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两个人都好好的去一趟衙门,看看云娘和芙姨,我相信这样对她们的病情最有帮助。”
“芙姨为什么要自尽?我想不出原因,如果说她会殉主,以她的性格我相信,但现在云娘还在世,雀儿还小,还有其他理由令她这么想不开么?”
我抿了抿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我觉得你们都有权知道当年的事情——只是我希望我说了以后,你们不要怪宗柏他们。”
上官礼皱着眉,不懂我为什么突然要提宗柏。
“还有就是,我表达能力有限,可能会有点混乱,你别打断我,我怕我一个紧张就更乱了,你等我都说完了你再提问题行么?”
上官礼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整理了下思绪,开始絮絮补补地跟他说我所知道关于宗柏芙叶的事。
没有韩三笑的更声,但约摸是过了半个多时辰,我才将事情说完。
“事情就是这样……我想你应该也能从中知道芙姨的苦处,哦?”我担心上官礼会有怨意。
上官礼目光空洞地盯着烛火,不知道做些什么思量。
我见他一直没动静,起身给上官衍擦了擦脸,碰了碰他额头,已经回暖了。
“其实有一个事实谁都没有提起,你爹的死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都是我娘造成的,如果不是她,你们也不致于家破人亡,如果没有她,说不定现在你与衍弟早已经喜成连理安居乐业了。”上官礼在后面幽幽道。
我手抖了抖,看着上官衍的脸,心一阵狂跳。
“如果的事情,都只是假设而已,谁知道呢。”我拂着耳边的头发,总觉得它们挠得我脸痒痒。
“你喜欢衍弟,我看得出来。”
我一僵。
“如果没有这些年的遗忘分散,你们也不必经历伤害才重新认识,你们本可以很简单,也很幸福。”
“哪——哪有——”我忙收回手,不敢转身去看上官礼,宁愿对着仍在昏睡的上官衍,本一心希望他快醒来,现在求神拜佛希望他别这么快醒。
“哪里都有,不是喜欢,哪会半夜三更还追出来送行的?”上官礼不是夜声,不会一笔带过让我自己思忖,而是非要证明什么似的。
“我——我只是有点放心不下,这大半夜的是不是,换作是别人我也会送的……”
“是么?为什么放心不下?他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小姑娘,平时夜中巡案也是常有的事,需要你一个姑娘家放心不下么?怎么也没见姑娘来送送我呢?”
我急了,回头瞪他道:“你又没有半夜三更来过,大白天的有什么好送的!”
这上官礼,怎么就非要揭穿我呢?!
上官礼指着我,笑了:“你看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我们衍弟论相貌英俊如我,论才能才高八斗享达朝俸,喜欢他又不是丢人的事情,姑娘却是一副喜欢了瘟神不敢承认的样子。”
我又气,又羞,恨不得捂上他的嘴!
上官礼拉着凳子往我这移了移,笑道:“害羞什么,反正现在他又听不见——最多我不跟别人说,到时候再帮你探探他口风如何?若是相谊相投,再续前缘是极好。”
我瞪着他:“不用你帮!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上官礼跟媒婆附身似的开始推销上官衍:“有些事情拖拉不得,抢占先机可是很重要的。衍弟这般条件在帝都,上官府的门槛可都是要被踏平了。若不是他无心成家,不然他早妻妾成群了。”
无心成家?
我乱跳的心一下就压了块石头:“他还放不下送他月光卵玉的那姑娘,是么?”
上官礼挑了挑眉,悟然大恍道:“原来姑娘在担心这个,那姑娘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了?他与你说过什么?”
我咬着唇,我知道得比你们想像得都要多。
“恩……大人倒是没与我说什么,是云娘还有蓉姨与我说的,我还知道那姑娘叫游无剑。”我心里酸酸的。
上官礼眨了眨眼,叹口气:“这个名字很多年都没人敢提起了,尤其是在衍弟面前。她是上官府的一道伤痕,婚倒了之后,上官府与游家的恩义也断绝了。游家是个圣地,尽出奇女子,好可惜。”
“可惜什么?再为大人觅个适婚姑娘么?”
上官礼瞪着我道:“还不承认你喜欢衍弟,满心思都为他想着呢,一个做不成还想找另一个给他啊?——做不成衍弟的婚,还有我啊,我也是个大活人,长相才华样样胜过衍弟,脾气也是好得不得了,怎么就不为我谋个洛神般的女子作妻呢,唉……”
这上官礼,真是的!
“话说那游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么?”
上官礼点了点头。
“你们也找不到她,是不是?上她家也找不着人么?”
“找过,不过是去问罪的。去了才知道,她在找我们倒了婚之后就回家与他们割发断义了,不仅打伤自己的亲妹妹,还将家中十分重要的百年药台附之一炬,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不过她应该自己心里也有数,闯下如此大祸,再出现就是自寻死路了。”
我感觉甚怪,道:“不就是一桩婚事么,至于这么夸张吗?都涉及生死了?”
上官礼也有些迷惑,道:“其实这事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她来倒婚时,我感觉她很气急败坏,这种气急败坏与我们无关。我感觉好像是与家人做了什么交易,但这交易没有如愿执行,所以她很生气,迁怒到了婚约上来,倒婚之举与其说是她不认同不接受,倒不如说她是在向家人示威,在反抗某种权威。”
“交易?谁会拿自己的婚约来作交易?那这交易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一定很重要。”
“我们对游家知之甚少,家丑之事更不可能与我们说了。恩怨情仇一笔勾销,虽然再无关系,但我还是希望游姑娘能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