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府位于城南,而牢房则是在对立的城北,虽然已经预料到之间会有段不短的距离,但秋子风还是吃惊一个小县城竟然也有这样的规模,主仆二人从市集出来,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远远的看到了这古代监狱的影子。
二人自与魏森短暂交锋之后,都失去了先前玩闹的兴致,一路无话。看着文杰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秋子风明白他还在牵念着那少女主仆二人。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也不由的一阵心神恍惚,许多的念头纷纷涌现在脑海中。他确实动了真怒,一个人可以出现在不同的空间时代,可以变化不同的身份,但性格却是难以更改,哪怕曾因此受过最严厉的教训,这就是所谓的本性难移了。
不过他依然保持着清醒,并没有被怒火淹没了理智。与魏森这个有些背景的恶少针锋相对,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重生这些日子里,他并不只是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对自己的未来也是有一番深入思考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一个与固有思想截然不同的时代,在这里连表面化的平等也是不存在的,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就得打起十分的精神,做十二分的筹谋。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老子是个一县之长就万事大吉了,男主角一振气场就可以为所欲为纯属扯淡的YY罢了。
从理论上讲,像魏森这样典型的奸角在自己还没有足够资本的时候,是不应该轻易得罪的,其实则不然。
从他清楚自己的前身与这恶少之间的“恩怨”时起,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他可以暂时的忍气吞声,却做不到对人卑躬屈膝。对于这种人就得表现的比他更强势,将他的嚣张狠狠的踩在脚下,只有让他知道疼,他才会安分。
至于魏森背后有多大背景,秋子风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倒不是他轻狂。就像以前读书的时候,如果被人欺负了,不想做缩头乌龟,就得靠自己把这个场子找回来,找家长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做为自己这一世的第一个对头,秋子风在魏森的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知道他极为自负,又最是好脸面。所以故意先戳到魏森的痛处,让他失去理智,同时也是断了他的退路,这时给他一个可以折辱自己的机会,他又怎么会不上钩?
想到那一箭双雕的赌约,其实秋子风也是用了心机的。他的根本目的是利用魏森替两个女孩解围,但他提出的条件却是只有魏森把那劲装少女弄上手才能算胜,这二者之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魏森不难发现其中的玄机,但现在却是两回事情,也许在他自负的心里,便根本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少爷,”文杰终是忍受不住,快步来到少爷身边,有些担心道“宝哥儿是什么样的性子咱们可是一清二楚,如果他仗势用强,那你……”
后面的话即使他不说,秋子风心里也明白的很,想起自己无意当中发现的一件事,心道即使没有自己多管闲事,只怕那登徒子也是讨不到好处,自己说是为二人解围,其实未尝不是借机给魏森一个教训,到底是谁帮了谁的忙,还真是一笔糊涂账。
看着文杰欲言又止的样子,秋子风知道他终是放心不下那让他心生好感的俏丫头,忍不住轻笑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心中却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给这情窦初开的小子上一趟青春保健课了。
文杰看着少爷的笑容,本来忐忑的心情莫名的平静了下来。他怔怔的盯着秋子风不停顿的背影,心中渐渐的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少爷还是那个少爷,怎么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呢?他不禁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良久,他才醒觉少爷已经走的远了,急忙收拾了思绪,大步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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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如果不是看到守在门前的狱卒,秋子风根本不能把眼前这破败的地方与令人心生寒意的牢房联系在一起。
看来父亲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当他报上自己的来意之后,便一路通行无阻。这也正是他之所以要在秋正桐面前提起此事的原因,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为他们带路的是个颇为圆滑的老油条,知道他的身份便是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就算明知对方是在转着弯拍父亲的马屁,但听起来还是很舒服。这就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少爷,您慢着点儿,这腌臜地方,别污了您的身子。其实哪用的着劳您大驾,只要一句话,兄弟们都知道怎么做的。”那狱卒肥胖的身子躬的像只走了形的虾米,模样令人发噱。
秋子风知道他误会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寻那两人的晦气,这也难怪他,如果不是自己意外穿越过来,那两人此时已经被定为杀人凶手了,就算父亲再怎么大度,下面的人揣摩上意也会让他们吃上不少的苦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爷小心,呶,就是这两个人了。”那狱卒带着二人转了几转,来到最尽头才停了下来,指着最里面的一间囚室说道。
秋子风顺着狱卒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由于光线太过昏暗,他只能隐约的看到两个人影互相倚靠的坐在墙边。
“能不能把牢门打开,我想进去看看。”秋子风向文杰使了个眼色,文杰犹豫了一下,才极不情愿地从怀中摸出一串钱来塞到了狱卒的手中。
“这如何使得,真是折煞小的了,呵呵,那就谢少爷的赏了。”那狱卒暗暗掂了掂手中的份量,一双小眼睛被肥面上抖起横肉挤兑的没了踪影,虽然他很想在这知县公子的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但又实在抵不住这足有他一月俸禄的诱惑,一双手不自禁地捏得紧紧的。
秋子风没心思欣赏他的丑态,他知道不能只倚靠权势来压制,这样的小人还是要用些好处来堵住他的嘴,以免自己大意下,给父亲带来什么麻烦。
尝到了甜头,那狱卒的态度又谄媚了几分,走上前来讨好道:“少爷,需不需要奴才……”
“这里没你的事了,如果有需要我再叫你好了。”秋子风打断了他的话,信步从他打开的牢门走了进去。
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那两个人捧着碗吃的正香,似是不知道有人进来一般。秋子风仔细的打量着两人,都是与他差不多的年纪。
左边的看起来年长一些,肤色黝黑,另一个则要白了许多,两人脸上都有几处浅色的淤痕,秋子风暗忖这应该是与自己打斗的时候留下的。他又把目光落在了二人的身上,白色的囚服上血迹斑斑,交错着无数的鞭痕烙印,有的已经开始结痂,有的却是宛如新绽。他明白这是有人对他们动了私刑,虽然他知道不管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总是要为自己出口气,但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很沉重。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基于怎样的心态,仇恨?毕竟“秋子风”因为他们断送了性命。感激?自己又确是因他们而重生,唉,又是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
“这里的大老爷就是你的父亲?”那肤黑的少年把手中的碗放在了地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了秋子风的脸上。另一个显然是以他马首是瞻,虽不情愿,却也跟着将碗放了下来,但双手却意犹未尽的将掉落的饭粒拾起来放进口中,就连沾了泥土的也是没有半分的遗漏。
本来闻着碗中传来的馊臭味道,他已经有些不忍,此时见到他的举动,不由又是心中一酸。虽然秋正桐正直清贫,但好歹不曾饿着他半分,比起眼前二人,他实在是幸福太多了。
他咬着牙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正是家父。”
“难怪那****的反应如此强烈。”黑少年恍然的一颔首,身子又向前挪了挪,挡在了另一人的身前,朗声道,“那日的污言秽语都是我一人所为,你尽管来找我好了,我张文半点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只求你放过我这个兄弟。”
“不,要罚就罚我赵武好了,跟文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少插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你有何关系?”
“呜,文哥……”
秋子风不由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这个“恶人”的身份是摆脱不掉了。他看着二人争相为对方承担责任,不由有些感动,又见他二人虽然在此受尽折磨苦楚,却依然能够保持这样硬气的本性,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欢。
他走出牢门,望见那狱卒正站在不远处,便对他招了招手。那狱卒显然正在等着侍候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满面兴奋的跑了过来。
“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他们二人被定了什么罪,要关押到几时?”秋子风指着牢里二人低声问道。
那狱卒听他称自己一声“大哥”,骨头都不由轻了几分,一张大嘴差点要咧到脑后了,身子一躬急声道:“少爷太客气了,小的在家排行第三,你叫我小三子就行了。至于这两个小东西,秋大人吩咐下来了,一切就由少爷定夺好了。”
秋子风听他前面的话本来觉得有些好笑,听到后面却又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秋正桐竟然只从自己要来探监,就能预先猜到自己想法,真是精明的厉害。他不由又心生感动,以秋正桐公私分明的性子,竟也为自己放弃了一次原则,这是极为难得的。
“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秋子风回到牢房,对着两人笑道。
叫张文的少年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忘着他,良久才反应过来,颤着声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莫非在这里住出了感情,竟然不愿意走了么?”秋子风轻笑了一声,只觉心中一阵轻松,毕竟他对这二人并没有什么仇恨。
“没有,我们这就走。”张文生怕他突然又反悔,急忙拉着自己的兄弟就向外走去。
反倒是赵武并没有半点兴奋的神色,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这生活了大半个月的地方,最后目光落在了地上还有半盛饭的破碗处,犹豫道:“我,可不……”
“不要胡说八道,还不快走。”张文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目光偷偷在饭碗上滞了一滞,便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秋子风看着二人的举动,不由想起了他们流民的身份,这里再苦,总能遮避风雨,吃的再差,却不用忍饥挨饿。这人人视如畏途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却是如天堂一般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痛,急声叫道:“留……你们等一下。”
“怎么,这么快你就反悔了?”张文猛地转过身子,将赵武掩在了身后,满面奋怒的吼了起来。
“别紧张,只是才想起我到现在还没吃午饭,相请不如偶遇,不知两位介不介意陪我同去?”秋子风笑望着他,目光中透着不容质疑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