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喊住他,此刻的他贸然现身,根本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中年男子所虑的应该与我一样,所以紧忙拦住了他,忧虑的道:“毅王万万不可贸然行事,皇上金口已开,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改变了。况且今日吉时已到,只怕柔儿姑娘已经成为太子妃了。”
“本王管不了那么多,我不能失去柔儿,我去太子府抢回柔儿。”龙毅一意孤行,不停任何劝阻。在他的心中,柔儿贵于一切,若自此失去柔儿,只怕他以后的人生将再也没有乐趣可言。可是我也知道,不论他此刻做什么,都将无法改变这一切,因为外面已经鞭炮齐鸣,新人成双。
“毅王。”中年男子苦苦哀求,跪地相阻:“一切已成定局,太子与柔儿姑娘即将结为连理,毅王此刻便是前去太子府也于事无补。况且抢婚之罪重大,若没有周全之策,毅王只怕会凶多吉少啊!”
“本王有周全之策。”龙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目光幽幽而落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的周全之策就是告诉龙皇我还活着,可以嫁给太子换取柔儿。从此以后,我将被永远的困于皇宫之中,却成全了他与柔儿的双宿双飞。那一瞬间,我很想大声的质问他为何要这么残忍,要将他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可是,我没有问出口。当我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隐约遗漏出的愧疚时,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一丝不忍。那丝不忍似一株快速生长的蔓菁藤缠满了我的心头,稍稍一碰,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龙毅的手轻轻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望着我的眸中信誓旦旦:“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不会让你做出牺牲。本王希望能够带回柔儿不假,但是伊岚,本王亦不希望你因此而失去自由,本王答应你的,从不曾忘。”
我笑,笑的凄凉而美艳:“没关系,我不重要。”
是的,我不重要,我本就是异世重生的女子,没有未来与期盼,即便能够离开皇宫又如何,终究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不是那般认命的人,但是在面对龙毅的时候,我真的无法让自己狠心离去。
也许这就是女人吧,从不知道爱情何时来临,可想要抽身时,却为时已晚……
“王爷。”中年男子还在苦苦劝阻:“王爷三思啊……之前骏王诬陷王爷的罪名,王爷还不曾洗刷,如今这般行事,只怕便是皇上有心护你,也无法堵住这悠悠众口啊,王爷,我们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而将社稷弃之不顾啊……王爷,鲁莽行事,只怕后患无穷啊……”
龙毅不为所动,拉着我的手便走,中年男子见此,又要开口阻拦。
我笑着打断他:“大人不必再劝了,既然王爷想去,就让他去吧。如果不为自己的爱情做些挽回,他会一辈子懊恼不已。一个人如果一生会一件憾事而难过,那这一生,就再也没有快乐可言。”
龙毅闻言扭头看我,差异而愧疚:“原来,你懂我。”
我凄凄一笑,算作回应。是么?我懂你么?或者,不如说是我懂得自己吧……
太子府,大红的喜字映红了半边天,似傍晚夕阳洒下的余晖一般耀人眼目。可是这样耀眼的红,却足以勾起旁人心中那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丝丝缕缕牵扯的疼。没有人会理解这样的痛,只因我们面对的人生不同,就如我与龙毅,龙毅与柔儿。
在鞭炮齐鸣的那一刻,我与龙毅并肩走入太子府中,去寻回他想要得到的幸福。大红色织锦团花的软毯在脚底下软绵如云,走起路来静谧无声。可在那一刻,我却分明听到来自脚底的痛苦挣扎,似琉璃心碎,落了一地的无奈悲伤。
我在他的身后停下了脚步,目光忧伤的看着他走入正厅,这一刻,他是万众瞩目的王,带着心伤去见他心爱的女人。我不知道这一步棋他走的对不对,我只知道,此刻,没有人阻止的了他。
正厅里人头挤挤,原本还笑容满面的宾客们,此刻都诧异而错愕的望着龙毅,那眼神,似是突遇地狱使者的惊恐,带着莫名的不安。而他,却全然不在意,一双幽黑的冷目直直的射向正厅中间,那个着一袭红色织锦彩凤的凤尾吉服,即将成为新娘的女子。
“毅王殿下……”人群中,有人发出这样的惊呼,惊扰了正俯身对拜的一双新人。
两人急剧回身,红色密绣鸳鸯戏水图案的喜帕遮住了女子半张脸,却遮不住她此时的惆怅,秋水般的翦瞳中,有哀愁盈盈而落。而她一旁的男子则一脸欣喜,张口欲言。可话还未曾出口,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便自他的胸腔内传出,那样激烈的声音,似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我忙抬眸审视过去,便见男子身着金棠色五彩密织龙纹的斜襟长衫,头戴赤金双龙戏珠的发冠,面如冠玉,眸若星辰。只是在这样一张俊美的脸上,却呈现出一副颓然的病态,额髻两侧有隐约的黑气缠绕。我心下一沉,那是中毒的迹象呀。
人群中有婢女忙上前扶住了快要站立不稳的男子,小声问道:“太子,要不要休息一下?”
太子急忙的摇了摇头,将手伸向龙毅所站立的方向,虚弱的道:“快,快给毅王看座。毅,毅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来人,去禀告父皇,快去禀告父皇呀……”
众人听命却并未有所行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此刻龙毅突然现身的目的。而龙毅亦不为之所动,步伐沉重的一步步走到董静柔的面前,宽大的衣袖猛的一甩,她头上喜帕便被一阵疾风掀落在地,她清丽绝艳的容颜便落入他阴郁的眼睛里,那样痴迷的纠缠着。
“跟我走。”他将手伸向她,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卑微的恳求。
柔儿怔了一怔,心里的酸楚慢慢凝聚,幻化成眼角一抹细微的泪花:“对不起,是柔儿误了你一腔真情。可命运已经如此安排,请恕柔儿不能如此自私,从此以后,柔儿便是太子妃,亦要从一而终。”
“为什么?”他逼近她,浓黑的眉因为伤心而微微皱起。
她却只是莞尔一笑,抬头时,眼中的悲戚已被悄悄遮掩,她说:“没有为什么,是我们不小心错过了彼此而已。很遗憾,柔儿不能成为你的王妃了。”挥袖转身,一切决绝而无情,红色的衣衫如一只美丽的蝴蝶,自风中翩然而舞,却自带哀伤。
她俯身将掀落在地上的喜帕复又盖在头上,对太子道:“只差一拜,你我便是夫妻。太子若还接受柔儿,便与柔儿完成仪式,若太子不肯,那柔儿即刻当场殒命,再不贪恋人间。”话已说的通透而绝然,留不下让人反驳的理由。便是太子本人,亦是错愕良久,不知应答。
我知道,一切便也该结束了。在如此一番悲痛之后,聪明如龙毅这样的男子,理应知晓审时度势,适当收手,可是我们没有想到,我太低估了龙毅对柔儿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