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印证了我的猜测,他,终究还是在意我是否与他同仇敌忾。可是他不问,我也不会说,就让这件事情永远沉入海底,再也不要被人轻易捞起。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会真的“相安无事”。
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去,我与他之间,总是没有太多的话要说。沉默中,他翻了翻我放在桌子上的医书,道:“这些日子你与青鸢闭门研究医术,倒是颇为辛苦了,只希望皇兄的病情可以快些痊愈。”他顿了一顿,又道:“昨日听柔儿说起,说皇兄身体好转了不少,你与青鸢功不可没。”
“不客气。”我懒懒的回应着,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将虚掩的窗子关上,目光无意的略向窗外,却惊觉平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雪白,有细小的雪花自空中飘然而落,美丽而无声。我惊喜的将手伸出窗外,高兴的道:“下雪了呀,真的下雪了呀……”我自小生在南方,很少见到下雪呢。
龙毅对我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不以为意的蹙着眉问道:“很奇怪么?”对与他来说,年年冬日都是如此,自然不会像我这样很少见到雪的人一样的惊喜,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懂我的欢乐。
我没有理他,而是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雪花纷纷扬扬,已经在枯萎的树枝上裹起了一层白色羽衣,煞是生动而美丽。我站在雪地里,伸出手掌接着雪花,雪花片片而落,在我的手心里化成晶莹的泪珠。身后,龙毅踏雪跟来,依旧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问道:“你们奚国不下雪么?”
我背对着摇摇头,解释道:“我的家乡一年四季如春,可是我喜欢雪,并不是因为我不曾见过雪,而是因为我喜欢它的洁白无暇。”我伸手抖一抖芭蕉树上的雪花,遗憾的道:“只可惜这里种着的都是容易枯萎的植物,若能够在雪地中欣赏梅花傲雪绽放盛景,应该会更美吧?”
“你想要看梅花么?”龙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看着我疑惑的回眸,他忽而微笑的向我伸出了手:“跟我走。”我木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却已经不由分说的拉起了我的手,道:“在这王府里,如何能够欣赏的了梅花傲雪盛开的美景呢?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拉着我的手走出王府,没有叫任何人跟随。我们两个人四只脚,走在松软的雪地里,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我怀中的小兔一般欢快而兴奋着。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我知道,这一夜,我一定会看到我一直想要见到的美景,而更重要的,是那个陪我一起看美景的人,是他。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在拐过最后一个弯角的时候,面前突然霍然开朗,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植满了成片的梅树,白色与红色的梅花傲然盛开,一起点缀着夜色中的雪景。“好美啊……”我忍不住的惊呼,挣脱开龙毅紧抓着我的手,先他一步扑向了那副美丽的画卷。
“这里原本是为太后准备的安寿宫,只可惜还未曾建立,太后便仙逝了。父皇悲伤难耐,便令人将这里空置了下来,因为太后生前最喜欢梅花,便再这里种满了梅花。”龙毅走到最近的那一棵梅树下驻足,叹道:“其实人已逝,做的再多又有何用?况且梅林建立至今已七年,父皇都未曾踏足过这里。”
他很少在我的面前说这些伤感的话,所以,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笑着摘了一朵梅花放入口中咀嚼着,梅花上摘了冰冷的雪花,入口丝丝添凉之感,我不禁赞道:“好甜啊。”
“是么?”龙毅学着我的样子也摘了一朵入口,眉头微微一蹙:“苦的。”
我笑着没有与他争辩,一样东西却吃出两种味道,是因为我们此刻的心境不一样,我因为他的陪伴而感觉到幸福,而他,却不会有这种感觉。雪越下越大,我们在冰冷的雪地中并肩而行,一树一树的梅花在身边安静的盛开,正如我此刻初晓幸福的心,孤傲而美丽着。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好似偌大的梅林没有尽头一般,一路绵延着伸向未来的方向。雪依旧还在下,纷纷扰扰将身后的脚印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我终于感觉到有些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天已微亮,而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傻傻的穿着单衣在雪地里走了一夜,看了一夜的梅花雪景。
相视一笑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中为我盛开的温情:“你的头发都被冻住了。”
“你的也是啊。”我笑着向他伸出手去,其实,我不过是想要为他拂去发间的落雪,这样的举动在任何一个男女之间都稀松平常。可是,他却明显一愣,或者是这么多年的冷漠和自我保护太过严重的缘故吧,他竟下意识的躲了一躲,眸中闪过如困兽一般的凌厉光亮。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凶恶吓的不知所措,睁着一双错愕的眼睛往后退去,谁知脚底下忽而一滑,便往后倒去。见此情景,他似乎才醒过神来,忙伸手想要拉住我,可我倒下的速度太快太急,他脚下的雪又因为我们慌乱的脚步而湿滑不已,就这样一个站立不稳,他整个人便压在我仰倒在雪地里的身体上。
雪花在我们的身下翻滚沸腾,溅起寸寸白色的雪沫,如烟花一般在我们的周围绽放盛开。在雪白的迷雾里,我看着他俊朗如月的脸在眼前放大定格,我的唇与他的唇之间,只隔着一片羽毛的距离,我甚至能看的清他唇畔的纹理,如雪中红梅一般吐露芬芳,这个男人,美到极致。
“你没事吧。”同样的一句话,在我们嘴里一同被说了出来。他怔了一怔,继而有些尴尬的起身坐到一旁,道:“本王不是有意避开,只是、除了柔儿以外,本王还不习惯其他女子的亲近。”
“没关系。”我起身抖落衣衫上的落雪,拼命忍下心底的那丝哀凉:“是我忘了你我之间男女有别,忘了我不该这样暧昧的对你。你永远都是属于柔儿的,这一点,我会永远记住的。”微微叹息着用双手环住有些冰冷的手臂,为他绽开勉强的笑意:“时候不早了,走吧。”
“伊岚。”手臂突然被急速起身的他用力的握住,看着我眼底的落寞,他极为认真的问道:“伊岚,你可否等待本王,慢慢习惯你的存在?”我错愕的回眸,猜不透他话中的深意,或者,是我自己不肯去相信他的承诺吧?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这句话时,我那般止不住的心动。
似乎是过了很久,在他明白这一刻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的时候,他有些落寞的脱下身上并不厚实的外裳为我披上,伸开手臂环住我几乎被冻僵的肩头:“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