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整,继峰收拾好东西,和旁边的曾淑仪说了声“我先走了啊”,没等淑仪答话就去打卡机那里打卡了。每天一下班,他就想立刻回家。他很想马上见到文珮,不知道怎么了,和文珮同居在一起也已经快两年了,按理说应该早就过了热恋期了,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心总是在文珮那里。工作时看着报表,时不时的就会想到文珮。有时候手机一响,他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文珮”。虽然文珮很少在他上班的时候打给他。文珮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很懂事,也有分寸。
今天淑仪问他下周的年会是选在春华酒店还是凤鸣楼,他正在想早晨出门的时候在文珮额头亲了一下,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不知道什么,然后翻个身露着大腿继续睡过去了,那样子真是可爱,于是不禁笑了一下,搞得淑仪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笑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假装镇定地跟淑仪说,“就春华吧,春华离公司近,方便大家走过去。”
淑仪“哦”了一声,走开了,心里想着继峰刚才的笑脸。继峰不是那种阳光型男,平时话也不多,但是他笑起来,让人感觉……很温暖。是的,他就像秋天的阳光,一点都不热烈,但是干净而温暖。
继峰走出电梯,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微信给文珮。
“亲爱的,我下班了。”
文珮回:“好。”
看到文珮的回复,继峰心里踏实一点了。文珮回“好”,就说明今天心情尚可。有时她会回“嗯”或者“哦”,那说明现在心情有点差,继峰就会很小心,尽量不要说错话惹到她。如果她心情非常好,那么她会在“好”后面加上一句“我等你”。每当那个时候,继峰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个被太阳晒着的玻璃瓶子,又明亮又温暖。但是由于文珮很少有那么开心的时候,所以,“好”也行,继峰高兴地想着。
公交车上人很多。由于靠近总站,继峰上车的时候车上还有座位。他挑了倒数第二排一个座位坐下去,他喜欢坐这个位置,因为很少有老人会走到这边来,因此不用想着给他们让座,这样就可以趁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睡一下补补觉。自从来到这家公司,继峰每天都睡眠不足。文珮是自由翻译,平时不用早起,所以她也不习惯早睡,而且她入睡困难。如果继峰先睡了,那么她不知道要熬到几点去呢,所以继峰都会陪着她,哄着她睡觉,这样她会睡得早一点、快一点。但是这样继峰也要差不多12点才能睡觉,有时候会更晚。比如昨晚,他们睡下后又激战了一次,战完了大家去洗一洗就搞到一点半了,早上他七点钟之前就要起床,不然赶上早高峰就会塞车。
继峰闭上眼睛,想起昨晚和文珮的激战。虽然文珮已经三十岁了,但是皮肤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光滑紧致。性格也像小孩子,有点随性、有点任性。晚上要抱着睡,不可以比她先睡着,有时继峰还会给她讲睡前故事。继峰并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哪有什么故事好给她讲。好在以前会跟着奶奶听听京剧,以前上学的时候会听听评书,所以就给她讲什么七侠五义啊,樊梨花啊之类的。但是文珮后来就不喜欢听了,于是继峰只好给她编,什么森林里有只小熊,他喜欢上了另外一只小熊,有一天他们一起在草地上玩耍,忽然下起了大雨之类的。虽然编得乱七八糟,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只要一讲故事,基本上五句话之内文珮就睡着了,从来没有完整地讲过一个故事。你说哪有三十岁的人还这么孩子气的?女人只要一天没有结婚生孩子,就总是这么幼稚童真。有时候早晨如果不小心把她吵醒,她就会粘着继峰不让他上班,非要让他请假陪她,眼里还会噙着眼泪,说几句就会像断了线的珠子,大珠小珠落玉盘,像极了不想让爸爸去上班的小女孩,继峰看了心里充满了心疼和愧疚。继峰也想在她身边多陪陪她,但是继峰知道,他必须上班,因为上班才能挣钱。而钱,恰恰是他目前最缺少的东西。文珮就是他的心,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她,但是正因为他的心如此珍贵、如此重要、如此宝贝,才需要挣钱给她安稳的生活保障。文珮也经常跟他说,让他自己创业,这样她就可以和他一起上班了。她可怜兮兮地说:“我会乖乖的,你就给我个小沙发,我坐在里面看书,保证不影响你工作。”他当然相信她会乖乖的,只是创业,岂是随便就可以去做的事情。一方面要有足够的资金,一方面要有合适的创业项目,当然,还需要一个人有创业的素质。继峰自知这几样他都没有,所以不敢轻易尝试,还是先老老实实打份工吧。虽然赚钱不多,每个月都是有吃的没剩的,但是至少安稳,旱涝保收。
想着想着,继峰就睡着了,等他睡醒的时候,车也快到站了。他下车的时候路过水果店,给文珮买了一只老树沙田柚,小小的一只就要十七块多,够他吃一顿饭了。但是文珮喜欢吃,而且她说吃柚子对皮肤也好对身体也好,所以继峰就经常给她买,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女人嘛,多疼她一点不吃亏。继峰想着文珮,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继峰打开门,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做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冲着坐在沙发上的文珮说:“亲爱的,我回来了。”
文珮也笑着说:“回来啦!”
继峰走过去,文珮站了起来,继峰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将她抱在怀里,自己把头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深深地呼吸着那缕缕青丝间淡淡的香气,说:“我今天好想你。”
这是每天都一样的对白。继峰每天都说,但每一次都说得很真诚。每天回家的这一个拥抱,像一池温热的泉水,将一天的忙碌和疲惫慢慢消解。工作虽然无聊而又辛苦,但是并不是没有意义,这张面对他展开的笑颜,大眼睛里充满的期盼,依偎在他胸前的这幅娇小的身姿,为他日复一日单调而重复的工作和生活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吃完饭、各自冲凉,就快11点了。文珮在沙发上看一本小说。她已经看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有看完。继峰不知道那小说叫什么名字,全是英文的,也从来没问过。他也不想知道那里面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反正不管什么故事都是编出来的,假的。继峰坐在她旁边,拿出手机,看昨天的球赛视频。继峰的心里特别踏实。这样的生活就是他很多年前梦寐以求的:一个温婉可爱的女人,晚饭后共享安静的时光、一间温馨的房子,虽然是租来的,但是有什么关系,不是有句话吗,有爱的地方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