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馗爷请说。”左馗道。
然而，他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如果最后一条路也是前途坎坷，那他就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以上的办法，也是我冥府能为你做的，合于你意愿的全部了。”钟馗道：“如果你都不接受，那你只能去做一个散修了。”
左馗一愣，道：“散修？什么意思？”
白道：“就是闲人，像出家人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愿意修行就修行，不愿意修行就爱干嘛干嘛，只要不伤天害理，就没人管你。”
左馗嘴巴翕动了一下，猛的一惊，道：“那不就是无业游民吗？”
钟馗和白都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没错。”
白又道：“再说白一点，我们能提供的帮助就那些，你如果都不要，就自己爱干啥干啥去，我们不管了。”
“……你们这样干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那我们想负责任你不让负，怪我们咯？”
看白和左馗要争执起来，钟馗打断他们道：“没有白说的那么险恶啦。之所以告诉你散修这条路，也是因为这确实不是一件坏事。走方修行，遨游天地之间，悟道参玄，在此过程中，或者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者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也算是修真之正道，没什么不好。就拿你来说吧，你就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重新变成人。天地广大，就算是神明鬼道，认知也始终是有限的，也许你有缘，能够找到重新变成人的方法也说不定。”
左馗的眼睛在白和钟馗两人身上徘徊。他有些无措地又把手抄了起来，眉头紧锁。
钟馗给与的前途，他不想要。但真要让他自己选择出路，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否则当初还需要跳楼自杀吗？
找到重新变回人的方法，也许不是天方夜谭，但起码是大海捞针。冥府存在了无数个纪年，如果他们都没有将他变成人的方法，那左馗要去哪找呢？又要花费多长时间呢？
或者，干脆就以这具身躯，重新以自己左魁的身份生活？过去的生活圈子能接受他吗？现在生活圈子中的人又是否能不再打扰他呢？
过去，左馗向往自由和逍遥。但在六方斋，因钟馗的约定而呆了几年之后，他只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散修什么的，听起来比过去一直做白日梦，想要出人头地的生活还要漫无目的，听了都让人觉得心慌。
然而，钟馗的其他建议，他又全然不想接受。
左馗深深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中。
钟馗看他难以决断的样子，安慰他道：“确实，你不用马上做决定。我冥府能为你做的事，永久有效，只要你愿意，随时来找我们。如今姬商泽的事情已了，你可以离开六方斋，四处走一走，再做决定也不迟。”
左馗抬起头，纠结地望着钟馗，一语不发。店里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店外偶尔吹动的冬风作响。
钟馗和白默契地都不说话，都在等待左馗的决定。
蓦的，一个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
“哥，还是做散修吧。”
左馗一惊，循声望去，看到左静从小门处走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下意识道。
“来半天了，中间还回去看了看白爷的状况。”左静道。
“哦。”
左馗应了一声，看着左静，欲言又止。
他想说的东西很多，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也觉得做散修比较好吧？”钟馗道。
左静点了点头，走到左馗身边，扶着他的肩膀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吃，不用喝，想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多少世间人做梦都想要的能力啊！”
“倒退个四五年我也许还稀罕，可现在我还是想做正常人。”左馗没好气道。
“正常人能做的你也能做啊！”左静道：“就说你出了车祸，整容了。”
“你懂个屁。”左馗道：“我出门办事，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哪个不是像见了瘟神一样。你再听我的声音，像蛇一样，我自己听着都难受。我要是用这个身体天天在人类的世界活动，还能有好？”
“那你就学学变身术啥的，再学学变声术啥的。”
“变化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有一天要是出了问题，我怎么办？再接着换脸，换声音吗？再者说了，我就算能拿出去骗外人，家里人呢？你自己刚来的时候，还不是被我这副样子吓一跳？”
左静撅了噘嘴，也没敢狡辩，更没敢说出心里话。
其实，现在她也总是避免直视左馗这张脸。事实上，尸及阿的面孔虽然粗犷了一些，但真心比左馗原来的人身好看。
只是，一想到这个不是自己哥哥身体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左静总是说不出的别扭。
平时闹闹腾腾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一旦独处或是安静下来，她就觉得很难接受。
左静调整了一下心情，又道：“那我问你，你要是重新变成人了，你要去做什么？”
左馗道：“这几年我想过无数次了。重新做人的话，我要先回家，给爸妈赔个不是。”
左静点点头，道：“然后呢？”
“然后就在家找点事情做。”左馗道：“服务员，售货员，门卫，保洁，开出租也可以。反正能平平静静的生活就行，别的什么也不图。”
“哗。”钟馗笑道：“左老板这几年学的淡泊名利啊，真是件好事。”
左静满意地点点头，道：“呐，这不就有了？你就以这副身体回去。首先和爸妈把矛盾解开，在家里安顿下来。再在周围混个脸熟，用你的牛逼术搞个身份，之后随便找个工作，这个安排你觉得如何？”
左馗道：“这还是不能解决我不是我这个问题啊。”
左静道：“你担心的，只是周围的人无法接受你嘛。你不试过怎么知道？”
钟馗道：“嗯，想不到左小姐居然也有用心思的时候，恐怕也只有为了你的事才能做到咯。”
他对着左馗笑笑，道：“是回家重新试着融入社会生活呢，还是去找重新变成人的方法，你做个决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