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他偷偷摸摸地等到天全黑了，才轻轻地扣响了自己家的门，但他奇怪地发现，自己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一看便知道是贵人府上的，但是又极为简朴，没有更多的装饰。一个父亲的学徒来开了门，惊奇地发现，原来竟然是少爷回来了。正要惊呼，孔如兵却立刻止住了他，但他还是忍不住兴奋，立刻领着孔如兵来到前堂，却发现父亲正在与一个人攀谈，而这个人他也认识，来人正是冯子都。孔如兵在西域胡当跑堂的时候，冯子都是经常来的，又是大将军府上的红人，而且当年还是冯子都把他给介绍到西域胡的，他自然认得，他却以为冯子都早已把他给忘了，没想到，冯子都记性极好，一见孔如兵的身影闪在了门口，立刻便道，“这孔公子已经有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从西域胡酒家出来之后，去了哪里，来来来，正好坐下一起叙叙旧。”孔如兵听了，只好进了屋子，与冯子都施了礼，坐在了一旁。孔有见到了孔如兵既是欢喜，又是奇怪，但冯子都在场，又不好多问。那年，孔如兵跟着金日殚去了敦煌之后，便失踪了，他也查访过，但都没有消息，如今却又忽然冒了出来，而且是一副大户人家的家人打扮。
冯子都道：“不知公子这些年所在何处啊？”孔如兵本不想告诉他，但又怕他，便只好说道：“一个朋友给介绍到了一个一夜里做事。”冯子都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怪不得公子穿得这样体面，是哪家王府啊？”孔如兵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是昌邑王府。这些天跟着沐阳郡主来了京城，特此回家看看。”冯子都道：“如今公子衣锦还乡，怎么不大白天的回来省亲，反而这天黑了才回来，这岂不是高祖皇帝说的衣锦夜行[汉高祖曾经对臣下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吗？哈哈哈，”说罢他一阵地大笑。孔如兵脑袋却也转得快，“王府里面事情太多，只好等有了时间才能回来，赶回时已经晚了，”冯子都逼问道：“昌邑府里小王爷还在昌邑，沐阳郡主也在长公主府上，你们王邸里能有什么事情呢？”孔如兵答道，“小的在府里也多少管点儿事儿，便是些冗事了，冯大管家见笑了。”冯子都听了，有些道理，也就不再问了。
冯子者见天色已晚，便起先辞职，孔有却神情凝重地向他施了大礼，就此别过。孔如兵心里也纳闷，不知道他之前与父亲谈了什么，也跟着行了礼。冯子都临走时客气万分，但特意又看了孔如兵一眼，孔如兵心里却升起了一种不祥之感。
孔如兵送走了冯子都之后，又和父亲孔有行了大礼，然后抱在一起，哭了许久。孔有安慰孔如兵，不要太在意了，但只想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孔如兵便把郭野王给他和婉儿送到了昌邑王府里的事情都说了，孔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这些都好，我们这样的匠人之家也不求什么，只是都能平安就是最大的追求了。孔如兵真的是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听父亲这样一讲，也就消了，便把自己当时的事情都和父亲说了，也说了如何去了昌邑王府，在王府上混得还不错等等。孔有听了之后，闭上了眼睛，许久没有言语，忽然问道，“如兵，你愿意去一趟匈奴吗？”这却是孔如兵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便问，“父亲，你如何要问这样的问题呢，我还在昌邑王府里当差呢？我不知道怎样和王府上去说啊，”孔有难过的说道，“我也不想你去，但你要是不能去，我就得自己去啦，”孔如兵问是为什么，孔有只是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多说。
冯子都的车马走了，孔有才有机会与孔如兵好好说说几年的经历了，孔如兵只将最重要的和他讲了一下。孔有告诉他，今天冯大管家来了，主要是想让他再去做一件事情，就是和匈奴单于联络，约定一些办法，但自己老了，已经不想再做了，但不知道孔如兵能否能替自己去做。孔如兵其实现在很喜欢在昌邑王府里的差事，不过听了父亲这样说，自己也想替父亲去做些什么，毕竟，自己是父亲的儿子。
孔有见到了孔如兵，眼泪便下来了，他告诉儿子，这几年自己没有什么其它的要求，只是想见儿子，打听了多时，却不知道下落，但自己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去发动其它人去问，因此，今天见儿子回来，这份高兴就不用细说了。但今天，冯子都来了，想让他去办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自己已经老了，怕是办不到了，只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去接替自己。没想到这时候儿子回来了。因此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孔如兵见状，也是极为动情，安慰了父亲之后，表示自己当然可以接替父亲去完成父亲的差事，但有两件事情，一件是自己毕竟现在是昌邑王府的人了，得有个理由才好走得开，二是，这个差事自己办得了，办不了，得有些信物才好。毕竟自己从来没有付出过匈奴的，那些匈奴人自己虽然接触过一些，匈奴话也懂了一点儿，但自己对匈奴所知还是很少，还得请父亲示下才好。
孔有便告诉他，这件事情其它的冯子都都答应了帮助办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能够见机行事的。而且告诉他，自己当年去过匈奴多次，匈奴人比汉地的人简单得多，但是这差事，却又是极其机密的，自己也不好说最终的结果怎么样，只是能告诉他，这事情与青衣会的兴盛有着极大的关系。
孔家的客厅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今天一见，二人都是极其感慨的，但孔有对于儿子的感情是一方面，对于去匈奴的任务却是更加关注的，因为他知道，这事情关连着自己未来的身家性命。不过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别人自己更是不放心的。孔如兵许久没有回家了，但这次回来，却没想到就接受了这样的任务。他还惦记着留在昌邑的婉儿呢。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和父亲说婉儿的事情，父亲就已经把事情派给他了。
父亲从里屋走了出来，交给了他一件东西，正是一只小小的铁鹰。然后父亲告诉他拿着它上路吧，会有人照顾的。
孔如兵在家里住了一夜，父亲告诉他，案底的事情不用管了，冯总管会给他摆平的。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昌邑王府的事情，冯总管会管的。
第二天，孔如兵便拿着那只铁鹰奔赴匈奴而去了。
这边吴安想到了边境会有事情，也便告别的刘贺，奔赴边关去了。他毕竟在军中呆了多年，对于边关的事情十分熟悉，而且许多人都是他当年的下属或者同僚，但他是无法进入匈奴的，只能在边关先驻下，慢慢打听了。吴安在昌邑住久了，但却一刻也没有忘了边关，来了之后，他不求别的，只要是能简单住下的，自己就知足了。几天来，还是知道了一些情况。第一，边境这些年基本无事，这是两个方面造成的，一个是匈奴这几年基本上是守势，只要汉朝不出兵，匈奴基本上不会主动闹事的。第二，汉朝这几年边境上的榷运做得不错。在榷站里，双方基本上都是公平贸易，一直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这也是吴安所相信的，也是所希望的。但有一些具体的事情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个就是这个榷站，基本上还属于官商为主。本来汉初的是以私商为主体的，但这些年，因为盐铁等主要物资都是官办了，而且明令不准把铁器卖给匈奴，因此榷站里自然以官商为主体了，但另外带来的就是价格要比过去贵了很多。他问了一些边关的人士，他们说的是，朝廷既然要以盐铁专卖制约匈奴，这铁等与武器相关的自然就少卖了，反正卖出的多少也与自己没有更大的关系，因此大家的积极性都不高。多数边关持将士都不喜欢那些腥膻味重的匈奴人来进行贸易的，因此，每天只是放行一部分的匈奴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