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一平家离开后,我没有直接回家。心里记挂着那祸害找工作的事,再次杀向他家。
程爸程妈对儿子的行踪仍是一无所知。我郁闷得很,三番五次来他家,多掉价儿呀。人家背地里不定怎么鄙视我。再说了,跟这俩并不熟悉的老人有什么可交流的,坐在一起多尴尬啊。
大概看出我的抓狂,两位老人请大儿媳来陪我。程嫂和程妹拿出卦书给我解闷。
我强打起精神让她们算。程妹问我想知道哪方面,我落寞地笑说,爱情吧。
?她俩很快就搞定,大声把卦语念出来。进不安,退不可,上下相从,明珠一颗。
这也太直白了吧,连生男生女都算出来了。我脸发烫,羞得不行。玩完了,连进退两难都被她们看出来了,我还有什么私密啊。
我心里翻腾个没完,退不可,是什么外力逼着我不能后退呢?我又没有奉子成婚,他也不可能拿刀逼着我嫁。
算完他们全家喊我到外面乘凉。有邻居来串门,对我这不速之客超关注,不时拿我和那祸害开半荤半素的玩笑,为了不扩大影响,我装雕塑,就是不接茬。
程嫂向众人显摆她的无畏。在镇粮所卖粮,被人刁难,她立马发飙,骂他祖宗八代。
真是暴强,敢当街撒泼,没有比她更剽悍的了。这种四处树敌的女人,真难想象和她做妯娌,我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次日早餐,我只吃了一点点。程妈善意劝饭,你吃那么少,每顿饭还费那劲做,多不值啊。
程爸跟她较上了劲,这是什么话,吃得少就不做了吗?
在客人面前都这样掐,可想而知,他们家有多不和谐。这不是我想要的。爹妈掐一辈子够人烦的了,嫁给一个爱掐架的家庭,这辈子我都别指望清静。
关于吃饭这个话题,程爸讲起典故,《镜花缘》里写了一种人,不用吃饭,跟植物一样靠光合作用生存。如果我们也有这功能,那该多好啊。不用一年到头在田里累死累活。
有创意!我崇拜死程爸了。有此奇思妙想,就该给他颁特等发明奖。这招对人类贡献多大啊,简直改变了全世界。
后来我翻遍《镜花缘》,都没找到类似描写。于是怀疑他故作惊人之谈忽悠我。
饭后程妈安排女儿去镇上买麦麸回来喂猪,一再嘱咐她价格底线,多一分都不要买。
我正好要去街上逛逛,跟程妹一道走。程爸以长者的权威口气问我,农村这么忙,你不回去帮家里干活?
我恨不得立马去撞墙,都招人不待见成这样了,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呀?在他眼里,难道我真成了哭着喊着上赶着嫁这祸害的剩女吗?没脸活了,我跌价跌到这份上,今后在江湖上怎么混啊?面子都是自己挣的,都怪我耐不住寂寞,被曾务远玷污了清白。在他儿子面前没了底气,由强势变弱势,遭人鄙视。
我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回清纯玉女,明码标价,让男人带着厚厚的聘礼哭着喊着去我家求婚,而我爱搭不理,把价钱一路往高了飙。
程妹见我穿着粉红大摆裙,便温馨提示,书上说粉红色会让人患皮肤癌。
切!我活蹦乱跳的,怎能患那恶疾。我深不以为意,瞅见她穿着绿色劣质连衣裙,心里便嘀咕开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人都说我这衣服好看,我凭什么不穿。
街道上挤满了人,自行车无法通行。为了轻装简行,程妹把车子寄放在路旁的商店里。店主是老头,六十多岁了,瘦骨嶙峋,却倍儿精神。他热情地与这丫头攀谈,我跟你爸可是故交,前些年他在镇上开店、承包电影院,都是我鞍前马后为他张罗。有家布店欠他的钱不还,我跑到店里扛匹布来抵债。
他咽口唾沫转向我,你在小学教书是吧,当初上学公费还是自费?
我暴郁闷。这老头太小瞧我的智商了。我上师范那些年,还没自费这一说,中专大专正规着呢。
这老头是私家侦探出身吧?对我了解得这么多,太惊悚了。见光死的恋情告诉我,要远离八婆,越远越好。
太阳跟火球有一拼,拿人当肉串烤。到处都是炫目的光,满街人的脸都是油光光的汗。受不了这暴晒,我拉着程妹的手说,走,去商店里买顶帽子。
商场的柜台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遮阳帽。我一眼就看中了点缀着黄色羽毛的白帽。搞定之后跟这丫头一起去地摊上买麦麸。这条南北向的街道,两旁摆满了糠麸。我上去询问价钱。卖主见我穿着紫色无袖衫,亮光闪闪的粉红绸缎裙,戴着白色遮阳帽,愣是不搭理我。我纳了闷,生气地问,你们到底卖不卖啊?跟买家还这么拽。
几个妇女笑翻了,好脾气地解释,你压根就不是买猪食的主儿,拿我们解闷来了。
我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不是吧,我怎么就不像买主了?
她们集体捧我,瞧你跟仙女似的,哪像干粗活的人。边儿呆着去,别影响我们做买卖。
都落到被人轰的地步了,我还是闪吧。程妹在那里跟卖主讨价还价,一路问下来,没有一家合乎她妈的价格标准,只得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