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上孩子我的身体就没好过,感冒一茬接一茬,咳嗽从没间断过。挺着大肚子还要教那五六十个顽童。每天早上老公喊我起床,我都是睡不醒的困。打死都不愿出被窝,无奈身上责任重大,工作不能马虎。
想想都憋屈得慌,学校那个比我早怀孕俩月的女教师,从秋季开学就安排了美术课。事实上她一节课都不用上,不干活拿工资就是。就冲这点,我怎么不恨公公,亏他还有点权利,就不会给我谋点私利?我这走路都困难的孕妇,还要在一线冲锋陷阵,亏不亏心呐?
腊月二十,老公载我去市医院做B超检查。那坚硬的自行车后座我真受不了,主要是肚子被颠得难受。十几里远的路我中途叫停他N遍,歇一会儿好受点才继续前行。
进了B超室,老公不停把头往里探,想看清屏幕上是男孩还是女孩。偷窥半天没看出名堂,又追着医生问,人家理都不理他。
前些日子回娘家小住生了病,二哥这土包子医生给我打针,用开水代替酒精消毒,结果屁股上鼓一大包,疼痛难忍。今儿找中医贴上膏药。
回家的路上我奇了怪了,怎么满天大街都是中药味?难不成每家铺子都在晒药?困惑了一路,回到家才鼓捣明白,原来是自己屁股上的膏药散发出来的气味,难怪走到哪它跟到哪儿。
我都笨拙成这样了,校长还安排我去外地监考。有没搞错?我走路都困难,还能骑车行十几里远?真不知公公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福利都不能替我谋。别人当官都能让家人坐享其成,游手好闲,他倒好,当官还不如一草民,把家人当苦力使。
一向在单位逆来顺受如听话的小绵羊的我,这回坚决不答应去监考。事实上我已是心有余力不足。领导这才放过我。
上床后我和老公照例要疯闹一会儿,他能想出各种招儿逗我笑,我唯一能让他笑的招就是挠胳肢窝,看着他笑得抽筋的样子,我比他笑得还疯。他笑得憋不过气,我还不撒手,他越挣,我越来劲。我就爱看他被我折磨得难受的样子。在他面前,我完全是虐待狂。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上辈子欠我的。
不知是疯闹得过了头,还是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腊月二十四后半夜,我的下身就河水一样滔滔不绝。内裤湿透,我悄悄换掉。老公酣睡的模样我不忍惊扰,只有睁着眼等天亮。
世上顶级的男高音都要比老公的鼾声逊,那前仆后继一浪接一浪的轰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次半夜被他抱着睡,这恼人的鼾声愣是把我吵醒。
我心里的小鼓敲个没完:推醒他吧,如果没事,定要被他取笑为大惊小怪;任其发展下去,有了危险可是一尸两命。
直熬到东方发白,我才停止纠结,轻轻推推打了一宿炸雷的老公,坏菜了,涛子,你醒醒!
老公就有这点本领,刚刚还雷声隆隆,一点小动静就清醒得跟不曾入睡有一拼。他大睁双眼,高度警觉地问,怎么了?
出状况了。我不确定地说,你摸摸,我的下半身湿透了。是不是要生了?
一向性子巨肉的他,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然后催我快点起床。我还没穿齐整,他已噔噔噔跑下楼。
婆婆听他汇报完,立马问我,见红没有?
什么见红?听不明白什么意思,我傻乎乎地望着她。肚子忽然有些疼,我立马往厕所狂奔。
正低头看池子里有没红的,老公急赤白脸地跑过来命令我,别蹲了,快起来。
不!肚子还在疼。我任性地说。
姑奶奶,快起来吧。再蹲就坏菜了。
公公已被婆婆拖下床,睡眼惺忪地推着车子等在门口。
干嘛呀?我不解地问老公。
去医院!他果断地说。
去医院怎么往北走?市医院在南边,这不是南辕北辙吗?花钱不让他们出,我自己攒的有。本地卫生院我才不要去,又脏又破别毁了我和孩子。我心里巨不爽,却不敢吱声。
婆婆把一大堆东西打包好,坐上车子先走了。老公骑车载着我在后面跟着。路过他舅舅家,公公弃车进去咬了会儿耳朵,便带领我们继续前行。
进了小姑妈住的厂家属院,公公让我们先去厂职工医院候着,他找妹妹去了。
职工医院干净整洁,我一进来就新奇得跟孩子有一拼,拉着老公东逛西逛。他说北边是太平间,我想看看它是什么样,缠着他带我去。正兴致勃勃地参观,小姑妈带着医生来了。
医生见我正闲逛,人民警察一样喝住我,赶紧坐下,不许动!
看她一脸恐慌大惊小怪的样子,我觉得巨搞笑。跟她进了妇产病房。因为是腊月二十五,整幢大楼空空的,医生们都忙着办年货,为嘴里那点食儿玩命,姑妈把她喊来嘴里一直在说抱歉,打断了她手头的活儿。
医生听说我下身流了一夜,果断地让我吸氧,说羊水流太多怕胎儿窒息。
患有支气管炎,一冬天我都咳喘不停,吸了氧气,呼吸顺畅多了。只是躺在床上怪不自在的,老公婆婆姑妈和医生围着我转,让我受宠若惊。
肚子一点也不疼,医生手伸进去看看,说了声还早,就到外屋给器械消毒去了。我心里那个悔呀,早知这样,就不该嚷嚷,害得这一干人马放下手里的活儿守着我,多不道德啊。他们这会儿心里铁定在笑话我大惊小怪,娇里娇气。我羞愧得恨不能撞墙。
我回去一下,有状况叫我。医生跟小姑妈说完就闪了。
我心里那叫一个急。孩子在肚里都十个月了,那么重,我每天拖着这一百多斤的笨身子,多辛苦啊,小宝贝,快快出来吧,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