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之夜
主管死胖子把车停在门外,坐在驾驶室里整装待发,要护送美女我回家呢,见我喊老公喊得那么煽情,他分明有些嫉妒,充满敌意地把老公遍身扫描了一遭。
咳,进来帮我干呀,站那么远干嘛。除了读书,我在他面前样样都衰。这点活在他那里跟玩似的。认毛皮的正面反面就交给他吧,我这辈子是掰扯不清了。
帮我搞定面前的群山,老公看四川女人开机器。我功利思想严重,急切地问大姐我今天挣了多少,她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主管给我算,三十多块呢。算完主管跟老公搭讪,她第一天做,已经不错了。前几天辞工回家照顾孩子的那个妇女,一月能挣一千四五百块呢。
主管的爆料激励了老公。一千五,不小的数目,他在工地累死累活才一千三。这里工作环境多爽啊,有大吊扇吹,太阳晒不着。冲这点,他今后不再为出不出来做工跟我叫板。
女儿站在旁边看我干活。本来就逼狭的空间,添上这父女俩,挤得四川女人没法干活。于是她喊停我,你回去吧,这里我来搞定。
让你受累,那就谢谢了先。我们一家三口出门去。还是大街上爽,爱群百货门口打工族在K歌,一块钱点一首,自娱自乐。美宜佳超市门口在放碟,动作片。女儿看到电视就挪不动脚步。老公向来宠她,索性停下一起看。我上辈子跟电视有仇,看见它就眼晕。一个人晾在旁边回又回不成,歇又歇不了,腰酸背痛脖子僵,恨不能把女儿暴打一顿。
放完一张碟,另一张又入仓,女儿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我毛了,命令老公,把她拖起来!反了她了,想干嘛就干嘛,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这都几点了,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老公在女儿面前是少有的好脾气,和声细语催她离开。女儿还是岿然不动。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我走上前二话不说拽上她就走。女儿看得正爽,被拖走,爆脾气一点就着,立马跟我叫板起来,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拖!什么人呐,一点理都不讲。我电视看得好好的,招你惹你啦?
有她老爸撑腰,她才敢这么狂。看在老公护犊子的份上,我就不跟她对练了。
一路上女儿使小性子,把我们甩下一大截。追了半天,我才跟她并肩,试图讲道理说服她,妈妈干了一天活,骨头都累散架了,想回去洗洗睡觉,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女儿跟她老爸一样,没得道理可讲,我费了半天口舌,效果不比对牛弹琴逊,她反而更来劲,句句还击都比我狠。你闭嘴,你就是自私,让别人都围着你转,天下没有你这样当妈的。
我们娘俩掐个没完,老公站出来喊停我,你就不能少说一句?瞧你这德行,孩子都是跟你学的!
我比窦娥还冤啊。累了一天,还要受这父女俩的气。地主老财也没这么压迫劳苦大众的吧。我憋屈死了,回到工地就洗澡,屋里再热我也要睡,不然明天哪有精神打拼。
正洗衣服呢,隔壁的湖南老头拿来一张纸让我猜字谜。没工夫搭理他,我敷衍,这方面我衰得很。真的,我最怕猜谜语。
帮忙猜猜吧!老头显得超执着。我没辙,勉强接过纸条,分明是一首情诗嘛。太搞笑了,都这把年纪了,还写情诗。什么美女裙裾飘飘站在船头,亏他想得出。女儿跟她奶奶一样爱猜谜,拿在手里,根据拆字法的原则,马上就破解了密码,无非是要请美女出去玩。暴汗,这老色鬼,头发都白了,还在做春梦,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洗完正要睡觉,手机响了。老公问是谁,我怎能跟他说是雄性动物,连忙忽悠他,是闺密。事关安定团结,我来到屋外,站得离他远远的。
下班了吗?
早下了。
我以为你会加到十一二点呢。
懒得理他!九点我都扛不住了,还十一二点。他要是资本家,我小命早就玩完。
你跟老公在一个厂吧?
没有。我一人在那个厂里。
不是吧?没熟人你怎么进的厂?
晕,像我这样冰雪聪明,普通人跟我哪有可比性?进厂跟玩似的,还用熟人介绍?内心虽然得瑟,我没显摆。
你怎么不进你哥的公司?
我倒!遇上户籍科的了。我只是临时干一阵子,开学就要闪人,有那必要吗?
你一天能挣多少?
三十多块。与宏达橡胶厂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我得瑟。
一月一千多块我出得起,你来给我做饭吧,我付你工资。
美得你!真拿自己当地主老财,当我是煮饭的老妈子了。小样,你那德行我还不清楚?翻脸比翻书还快,没有靠谱的时候,谁靠近你谁爆血管倒血霉。我这人超有涵养,看别人不爽一般都埋在心里不表露,除非把我逼急了。老公常拿这点说事,说我们知识分子都是伪君子,读不准伪的音,常说成喂君子,为此我拜托他N回,查完字典再跟我掐。瞧,跟全体知识分子较劲,他没戏。
见我不说话,他追逼,你把工辞了,我去接你,OK?
干到十三号再去。十三号是双休日,我们一家三口要去深圳海边,到时候顺便去看他。十八号我要启程回家,当然不会有时间给他当煮饭老妈子。
你住集体宿舍吧,条件怎么样?
差,不是一般的差!每次聊天他都把广东说成天堂,以达到把我勾到他身边这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这是恶意报复捎带点打击。
跟家乡比怎样?
没得可比性。家里比这儿好多了。
他原来跟我是一个版本的,输人不输阵,所以我们过去掐起来就没完。这几年我学乖了,知道跟他掐没前途,就换了个升级版的,将忽悠进行到底。他来广东十四五年,早已把这里当成第二故乡,所以怎么看它都爽。是你那个厂太差劲吧?我怎么觉得家乡跟这里没得可比性?
懒得理这个叛徒,在战争年代,当汉奸的第一个就是他。我挂掉电话进屋,老公追着我问,跟你说什么了?
问我在工厂干累不累,说我这人真勤力,她服了我。她在家里当家教,一天能挣七十块。鼻血井喷呀我,在这里给人打工,一天才挣三十多块。同在一片蓝天下,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别贫了,睡吧!老公捏捏我脸蛋,把蚊香点燃后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