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春节妈本来是要回老家过的,她受够了三嫂那张绿脸,然而三哥从东莞给他老婆打电话,说无论如何要留妈在城里过年。三嫂是既要当****又想立牌坊型的,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怕三哥跟他干仗,给妈买了件袄子满院子显摆她的孝顺。见妈执意要闪人,她阴着脸说,你成心想让儿子跟我闹是不是?我们这个家过不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妈不好再坚持,就留了下来。
过完年三哥一走,妈就把东西收拾好回乡下,她发誓再不来城里。三嫂那讨债鬼的面孔她受够了。
清明节回乡下给父亲妇墓,姐姐提前打来电话说妈在她家,老人气管炎又犯了,让我买些中药带去。
天下着小雨,姐姐家离娘家还有十来里地。她心疼我辛苦,说,别回去了,等天晴了我替你去扫。
我以为妈只是气管炎犯了,吃了这些药就会好。不曾想到她已患癌。
中午吃饭,姐姐只顾张罗为我夹菜,忽视了需要照顾的老妈。满桌的菜没一个是妈能吃的。她牙口不好,什么都咬不动。姐这人自私势力,只因要造新房我借给她一笔巨款,就特别待见我,对老妈则视若无睹。我心里不爽,老妈在这儿过得并不好。兄弟姐妹六个,除了我真心实意为她着想外,其余五个都指望不上。
想接妈去我家。她说天晴要去给外婆扫墓,拒绝了我。我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连自己都需要人照顾,还扫什么墓。
四月二十六日,三哥打来电话说,妈在二医院查出肝癌。我被雷晕,脑子一片空白。有没搞错?妈这些年气管一直不好,没见肝脏出过问题,怎么会患肝癌!这也太不按常规出牌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一致认为,妈最终会以肺功能衰竭离开人世,做梦也想不到会以这种病亡命。疯了,这世界彻底疯了!当年爹在世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会像爷爷一样患高血压或脑溢血离开人世,至今我们也不明白他怎么会患上食道癌。就算他吃饭狼吞虎咽,抽烟又酗酒,但这样的人长寿的大有人在,为何他刚刚退休就与世长辞?难道我们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该用癌症来惩罚?
同事安慰我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别太难过。我心里说,站着说话腰不疼,换作是你试试!
整个下午我都强作镇静,一边上班,一边自我安慰,没事的,兴许是医生弄错了呢。三哥不是说明天要去一医院复查吗。
一下班我就憋不住了,坐在床上放声大哭。本以为发泄一会儿心里会好受点,谁知一哭就难以自控。老妈这辈子太苦了,为了六个孩子,她忍饥挨饿,在庄稼地里累死累活。为了脑子不够使的大哥二哥娶上老婆有小日子过,她受了多少憋屈付出多少心血。这两个缺心眼的儿子娶了不好好过日子的母老虎,老大常年没饭吃,老二常年闹离婚,让她操碎了心。为了他俩,她当牛做马,掏心掏肺地贴补。
大嫂二嫂拿她当家奴使唤,动不动拿她当孙子骂,她那么强势的人,年轻时为芝麻大点事把父亲和我们六个骂得恨不能自杀,在儿媳面前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任凭儿媳百般辱骂都不还口。我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算她老了指望这些儿子媳妇养活,也不能这么没骨气。简直奴颜婢膝了她!她含辛茹苦抚养儿女,凭什么低声下气没原则没底线地巴结他们!
自从父亲去世后,妈心里的家就完全坍塌了。四个儿子房屋再宽,没一处是她容身之所。四个儿媳轮番折磨她,谁家农忙需要人手,就把她叫去。谁家孩子没人带,就把她叫去。这些狼心狗肺的儿女,榨取她的剩余价值也就罢了,还从精神上折磨她,个个都说她偏心,连孙子辈加入指责的行列,仿佛占便宜的都是别人,吃大亏的永远是自己。可怜老妈浑身长嘴都洗不白自己。
最让人气愤的是老妈为弟媳带孩子期间,这自私刻薄加吝啬的女人,不仅无偿使用这保姆,还想保姆带上亿万家产供她吃喝挥霍。三嫂这贪得无厌的财迷,阎王爷不嫌鬼瘦,做梦都想从老妈那里淘点什么,榨干她老人家又把黑手伸向视钱财如粪土的我。她以为我出手大方就一定很有钱,所以报着劫富济贫的思想,立志把我打造成一穷二白的无产阶级。
妈把所有的孙子都带大,应该贻养天年了吧,二嫂这钻进钱眼的女人,把上高中的女儿塞到妈这里吃住三年,一分赡养费都不肯多给。姐到农忙时三番五次打电话催妈去帮忙。急需用人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老妈,农闲的时候把老人忘得一干二净。
脑海里翻腾着这些烂事,我就哭得一发不可收。想想自己这些年活得窝窝囊囊,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让妈过上安定的生活,任凭她在城里乡下颠簸。内心深处我是真想让老妈和我同住,怕老公和公公婆婆不爽,背地里指责我厚此薄彼,要娘家不要婆家,一直有所顾忌。去年冬天,妈住我这里,我去婆婆菜里里拔了几棵白菜,俩老人就给我脸子看,爱理不理的。我若让妈长住这里,他们还不要把我逐出家门?
老妈坚决不肯长住我这里,她一辈子把心全放在儿子媳妇和孙子身上,拿嫁出去的女儿当泼出去的水,我对她好,她反而心里有愧。她常说,我有儿子,为什么要靠女儿养活。她的重男轻女,严重阻碍了我的进一步付出,何况我在她那里花的钱远比她几个儿子多。
哭累之后,我安慰起自己来,父亲去世这十三年,我们没让妈缺衣少食,跟村里那些一辈子没进过城有病没钱就医的老人比起来,她的晚年算是不错的了。有病尽力为她医治就是了,趁着她还在,尽孝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