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妈患了癌症，侄儿侄女也从广州赶了回来。侄儿说弟弟得知妈患病的消息，吃饭的时候一个人躲到屋里流眼泪。
第二天弟弟不惜花大价钱坐高铁回来了。在病床前呆了几分钟，他就满大街给妈买补品。狼心狗肺的弟媳见弟弟在医院，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里！说完就动手动脚要拉弟弟回去满足她的****。弟弟岿然不动，守在妈身边。
见到弟弟买的阿胶，弟媳脸色大变，破口骂道，你买这玩意儿干什么？乱花钱！
我心里骂，你亲妈得了这病，看你会不会这样骂。只要娘家不要婆家的歹毒女人，娶了她我们沈家倒了血霉！
我家所有亲戚都来看妈了，他们提着一篮一篮的鸡蛋从乡下赶来，拉着妈的手不松手，争着说安慰的话。
川流不息的探视者把病房挤得水泄不通。隔壁床上患胃癌的老头一边羡慕妈的好人缘，一边嫌闹得慌，皱着眉头嘟嘟囔囔，一肚子不满。我说，都到过道上透透气，里面太热。
中午我和弟弟留下陪妈输液，客人都到三哥家吃饭。妈跟弟弟说，我这病是你三嫂气的。住她那旧房子，天天给我脸子看，说什么这房子有人住没人出钱。有次我夸她爹心肠好，她恶狠狠地说，不是我爹，这房子你还不得住呢。
我埋怨道，你看她脸干什么，不把她当人不就得了？气出病来，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陪妈输完液回到三哥的旧房子里已是下午，给妈蒸了鸡蛋羹，我和弟弟随便弄了点吃的。
弟媳带着侄儿来了。这小屁孩淘得很，在床上玩得投入，一脚把床头的一瓶蜂蜜踹在地上，流得满地都是。
我刚批评了几句，弟媳就护犊子心切，唠唠叨叨来横的，就算我没把儿子调教好，怎么着！这事怪得了他吗？不把蜂蜜放在危险位置，能有这出吗？
老妈最烦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此刻埋怨我多嘴，不该批评她的亲孙子。
我一边打扫满地黏糊糊的蜂蜜一边憋屈着。弟媳发飙难道是护犊子吗？她这是心疼弟弟为妈买补品的钱呢。这吝啬鬼加刻薄鬼在娘家人面前花多少钱都不肉疼，在沈家人面前一个子儿都不舍得花！
老妈住院，二哥一个子没出不说，还一声不吭地玩蒸发。连个电话都不打。妈不仅不怪他，还心疼地说，铁定是挨老婆骂了。那女人是财迷，嫌他在这里耽误工夫，不抓紧时间为她玩命赚钱。
今夜三哥说由他陪护老妈，让我回去安心上班。
我哪里安心得了！人在学校，心在妈身上。同事好心询问妈的病情，我烦躁地说，不问好吗？提到她我就想哭！
因为心不在蔫，班上工作没做好，屡被校长扣分，我气得要崩溃。搭档也不帮衬点，我这里水深火热，她也不施舍点同情。上学期她当班主任的时候，我可没拆台子。卫生工作都亲自上阵，从没让她操过心。这口口声声标榜自己高尚的变态女人，内心斤斤计较，一点善事都不做。除了背地里说人坏话，道人长短，她还会点什么？难怪前夫要跟她离婚，这样没品的女人谁都受得了！
妈说昨天起夜的时候摔倒，把盛满小便的痰盂弄翻了，衣服全湿了。我好奇地问，三哥不搀你吗？
他坐到夜里十二点，我让他回去了。
什么儿子啊？我一晚上不在，都弄成这样，真是靠不住！
弟弟说，今晚我来陪护。
我想，他楼老婆睡觉也有几个晚上了，该让他尽尽孝心。
结果第二天弟弟就叫苦不迭，说他一夜都没睡。妈说，是的，他一夜都在翻身，弄得我也睡不好。
我问弟弟，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怕得慌。
切！有什么好怕的。我天天陪妈睡都没怕过，亏你还是男人。
弟弟的确是胆小如鼠。小时候堂屋和厨房有段距离，走在黑夜里，我只要说声有鬼，他铁定吓得哇哇大叫。
三嫂娘家人来医院看望妈。三哥用车把他们送到家，好吃好喝招待。恰好外甥女和外甥从远处回来看妈，我说让他们中午去三哥家吃饭，他家反正有客，又不多这几个。况且三嫂一大早就在买菜做饭。
三哥却不接招，三番五次催外甥女和外甥回乡下，说好久不见，姐姐一定很想他们。
我心里巨不爽，这汉奸，卖国贼，身为亲舅舅，连饭都不舍不得给人吃，老婆的娘家人他倒是当贵宾招待。
三嫂的娘家人没买营养品，一个个把钱塞给妈。当天三嫂就向她讨，说是娘家人送的理应归她，原因是日后她要还礼。妈心里那个堵啊！
侄儿和侄女挂念着妈，从上百里外的乡下赶来。妈疼孙子，尤其是男孙。晚上应是把他们留了下来。
侄儿也是胆小鬼。晚上我问他，你陪奶奶睡，还是到外屋？
他说，陪奶奶睡，我怕。
那就到外屋。我安排。
到外屋一个人睡我也怕！
真是败给他！二十来岁的大男孩，有什么好怕的。我没好气地说，觉总是要睡的，两项你得选一个。于是他选择了睡外屋。
清晨我起来煮粥，顺便给侄儿侄女热了牛奶，煮了鸡蛋。结果三三哥看见他们享受病号待遇，就不爽了，当即拉下脸说，这可是乡下正宗的土鸡蛋，怎么能给他们吃呢！
面对爆脾气而守财奴的三哥，我像犯了错的孩子解释道，他们不吃，妈是绝对不会吃的。妈疼孙子，你是知道的。
洗碗的时候，三哥嫌我把水龙头开得大，浪费水。我心里嘀咕，能费多少水啊，妈这是特殊时期，还这也计较那也计较。
刚把碗洗完，三哥指着泡在盆里的鞋子说，帮妈洗洗去！
我真是欲哭无泪，都是儿女，活该我一人干吗？怕他唠唠叨叨嫌我浪费水，我把盆子端到院里井边去洗。
上午坐出租车到医院输液。天下着小雨，三哥再三催促侄儿侄女回乡下。听着窗外嘀嘀嗒嗒的雨声，妈不放心地催我，快打电话，让他们回来，这一路上淋雨，衣服打湿生病可怎么好！
我打电话到大哥家时，侄儿侄女还没到家。骑着摩托一路淋雨，真让人担心。三哥可真是铁石心肠，为心疼那点饭钱，不惜把他们轰走。难道他没看见妈有多么不舍吗？一点也不照顾病人的情绪，他这儿子是怎么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