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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从八月一号晚上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大哥二哥去村子里找人帮忙料理丧事,我和老公守在灵前,舅舅暴雨赶来,我正打电话让公公通知单位来吊孝。舅舅听说妈是昨天下午近七点落气,悔青了肠子,说早知这样就不回去了。
老公说回家一趟,我立马响应,在妈身边守了五天,实在太困,回家补个觉。
刚进八月份就穿羽绒服,我活了四十一年从没见过这么寒冷的天。我对老公说,我妈一定是天上星宿下凡,生病时大半年滴雨未下,一去世就暴雨倾盆,天气奇冷。她在咱家养病时,那两天家电一个接一个地坏,紧接着病情就急剧恶化。你说,这不是灵异事件吗?你瞧她多会挑日子,选在八月一日建军节离世,是到阴间拉队伍领兵打仗吗?
回家倒在床上正想补觉,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没辙,只好起床和公公婆婆及小姑向娘家赶。
弟媳从城里回来,见到弟弟,讶异地喊,你不是去了广州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财迷,成天在家当阔太太,没事在街上瞎逛,烧弟弟的血汗钱,妈病危,她还把弟弟往广州赶,好为她赚票子。
客人来吊孝的下午,天气晴好。气温迅速回升到穿体恤衫的境地。丧事平稳有序地进行着。舅舅的女儿陪我们兄弟姐妹守灵到十二点,车载着灵柩去城郊火化。大哥大嫂有宗教信仰没随车去,二嫂连灵都没守,吃完晚饭就找个地方睡觉去了。姐姐借口晕车也闪了。六个儿女本该夫妻双双十二人送妈去火化的,结果只去了八人。我心下凄然,连老人最后一程都不送,这些白眼狼,让人寒透了心。罢罢罢,妈一送走,兄弟姐妹的情缘也就到头了。往后各过各的日子,我对谁都不会像过去那样掏心掏肺了。
中午十二点妈入土为安以后,午宴开始了。大家都抢到位子开吃,只有我老公抱着侄女的孩子饿肚子。我心里那叫一个悲愤!这几个儿子媳妇没一个有主人翁精神,恬不知耻地狼吞虎咽大吃大喝,把本是客人的老公晾在一边。他们的良心喂狗了。妈昏迷这五天,他们个个胆小如鼠,躲在一边睡大觉,只有老公夜夜不眠不休地陪在床前。时间再倒回去一个月,妈病重这些日子,老公每隔一天顶着烈日载一大袋菜来看妈,他们都躲哪儿去了?
饭后我躲到二叔家补觉,有意避开意料之中的恶战。
是姐的大嗓门把我吵醒的。我气得吐血,没个眼力价儿,早就嘱咐她别掺和那兄弟四个的破事,就是不听!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事儿妈。
看热闹的邻居把战争经过向我再现了一遍。兄弟四个分完礼金,提到妈的三间老房子。二哥说卖了平分。大哥瞪着三角眼骂,你个绝户头,分什么分!二哥发飙了,发动老婆跟他掐起来,二哥的女儿也参与进来。
邻居都指责大哥说话太毒,把同情给了二哥。我心说,你们知道个屁,二哥一家在妈生病期间不管不问漠然置之,大哥打抱不平才出言不逊。邻居还夸二哥的女儿口才好,跟大哥讲理是一套一套的。我心说,那白眼狼,比她爹妈还心肠狠毒。
邻居说大哥发飙事出有因,二哥说他当年分有房子,妈这房子没他的份儿。后来大哥告诉我,妈这房子谁都别想卖,三哥和弟弟哪天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回来有个落脚的地儿。这话靠谱!我暗赞大哥有长兄的范儿。
兄弟恶战听得我全身打冷战。正在太阳下晒晒,二哥载着几编织袋东西出现在我的视野。他带着老婆孩子准备撤,看见我,盛情邀请,到我家去吧。
我一脸跟他不熟的冷漠,去你家干嘛?
侄女过来向我示好,姑姑,我拿了几件衣服给你穿,在二爷家放着。
我有衣服,你拿回去。
老公过来,我说,咱们回吧!
邻居喊停,要在你妈坟头笼三天火,怎么能走。还有,今晚请帮忙的乡亲吃饭,你们一走可怎么办。
做晚饭我才知道三哥的账算得有多精,午宴把酒席全部吃完,晚上只能吃剩饭剩菜,这样招待出了一天苦力的乡亲,怎么忍心。他一定是怕酒席办得宽裕便宜了大哥一家。
丧事办完回到家,我整个人都散了架,脑子里木木的,坐在老板椅上看电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一连几天都这样,无精打采的。
厂里催得紧,老公气还没喘匀就去了广州。偌大的家又剩我一人,不知有多凄凉。我整天沉浸在丧母之痛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学,黑心的校长受人贿赂,把我清闲的差事夺走给了肯放血的同事,我被推到竞争惨烈累得吐血的岗位上,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死的念头都有了。四处求人,没一个肯帮一把。于是发出人情如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的慨叹。同时发下毒誓,姑奶奶我谁也不求,累死在岗位上,变成恶鬼把这些贪官一个个掐死!****养的,我招谁惹谁了,个个看我不爽,上来就想踹一脚,嫌我倒霉还没倒到家呀?
弟弟打电话说,他这两年也不顺,当年爹生病去世时也这样,一连两年都不顺。
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