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的是那祸害带来的肉丸。我好奇心暴强,吃着问着,是小牛给你的吧?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跟我急,他姓牛的敢把宴席上的剩菜给我,我把它砸在他脸上。
他也太不靠谱了吧。我随便问问,就把他脸气绿了,犯得着吗?小肚鸡肠,真不够man。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处处都得陪小心,多累呀。我理想中的老公可不这样。男人嘛,就得有宽广的胸怀。如果比我这女人的心眼还小,这辈子尽顾着哄他玩了,我还活个什么劲,亏不亏呀我?
见我阴着脸装雕像,他自知失控,神色缓和了不少。
心里不爽,懒得搭理他,我吃完就洗碗,看都不看他。
看出我在和他较劲。他变着法子博我一笑。魔术师一样耍帅玩酷,从衣袋里掏出月饼大小的糖块,撕开塑料包装,里面露出桔子瓣形状的软糖。他把它扎在刀尖上往我嘴里送。
刀尖上取食的方式使我油然想起铤而走险的亡命徒,让人望而生畏又深恶痛绝。我直往后闪,想躲得离它远远的。
这变态狂吃吃笑着鼓励我,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我比吃了******还来劲,算了吧,我不喜欢吃甜食。为了不拂他的美意,我轻轻咬了一小口。味道没什么另类之处,软软的甜甜的。我想问这东东是不是小牛剩下的喜糖,想到他刚才发飙的样子,好奇心会害死人,我打住了。
见我不肯吃糖,他独自把它干掉。完事之后,用羡慕的口气说,小牛那张新床花了五百块。
严重鄙视他!瞧他那点出息,整个一陈奂生进城。偌大一个人,竟做一张床的粉丝。
吃完糖,他就对我狂放电。一看那眼神,我就晕菜。这色狼又要对我这纯洁的小羊下手了。果不其然,他猝不及防地把我搂在怀里,热吻起来。我又有得忙了,随时随地打扫清理他的口水。
又来了!这祸害蹬鼻子上脸,把手向我的禁区探来。
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恋爱中我太理智太清醒,跟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的守门员有得拼。我这样是出于人的自我保护本能。潜意识告诉我,像他这样的三无产品(无钱无势无位子),负不起那个责。既然这样,我干嘛要当殉葬品。
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越来越犯罪的手,唤起我高度的警觉。御敌于国门之外,是我的当务之急。我玩命地用手推他的魔爪。他跟我较上劲了,我越往外推他就越用力。比拼力气,我没得胜算的把握。于是我变换战略方式,特诚恳地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请求,结婚那天晚上我把身子给你,好不好?
他八成是中了邪,耐心开导起我来,两人结婚无非是向世人宣布他们睡在一起了,多没劲啊!如今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婚前同居?小牛的老婆就是奉子成婚的。婚前他们同居了好长时间。
别拿他们说事,我不爱听!我固执地叫停他,他们同不同居,不关我的事。拜托,婚前咱们不谈这个,OK?请你尊重我,我代表祖宗八代谢谢你好不好?
见我没得商量,他举手投降,不爽地嘀咕,真是冷血动物,拿你没辙!
为了浇灭这祸害的邪火,我提议去老地方坐坐。他揽着我的小蛮腰就往外走。
这是个暖冬。即使在夜晚也感觉不到寒意。我们闲适地散步,享受静谧的夜空下难得的放松。在这无边无际的田野,我们就是大地的主人,天空是我们的,星星和月亮也专属于我俩。
我的快乐膨胀到无穷大,闷骚地振臂欢呼,这里才是咱们自由恋爱的广阔天地!
他亲亲我的脸,不忘打击一下,抽风吧你!就没见过你这么另类的。几颗星星一个月亮把你美成这样。
我这人一得意就忘形,黑夜做着白日梦,自信满满地说,总有一天咱们会跟别人一样,光天化日之下出双入对。
想到这茬,我低调地抱怨,有没搞错,别的恋人眼里不足挂齿的小事,在我们这里却成了奢侈。这世道还有没天理了?我们真心相爱,没招谁惹谁,凭什么为世俗所不容?我死也整不明白,同样是恋爱,为什么别人可以正大光明,而我们却只能偷偷摸摸。
见我没个常性,风一阵雨一阵,突然就郁闷起来。他总算man了一回,安慰我,这是迟早的事。我这人巨聪明,干什么事只要用心就能成功。每次打牌,都是我赢,下棋也是这样,赢家总是我。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钻研,连地上的纸头都要捡起来读读。相信我吧,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总有一天我会大富大贵,带你游历名山大川,去世界各地观光。
我跟他前世铁定是亲兄妹,我们相同之处太多了。连爱做白日梦的癖好都一样。我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多了去了。我常常在瞎琢磨,我是我爹和******私生女也说不定。文学作品里不常有这种事吗?自小到大,我就认定我不是老妈的亲生女儿。在她那里,我从没享受过母爱。她完全把我当成自生自灭的草。人多场合,她嫌我又瘦又丑,不能给她长脸,所以从不让我露脸。倒是弟弟,被她夸得跟朵花似的。我这棵野草,生来就是衬他这朵花的。在她眼里,弟弟的腼腆,走路快,都是天大的优点,而我的叛逆,孱弱,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正默默无语地心猿意马,这祸害的高瞻远瞩开始了,外国人生活品质多高呀,赚足了钱就世界各地游玩,中国人跟人家没得可比性,老是把票子留给儿孙买房子,置家产。一辈子都在为后代活,至死也不会为自己活一回。真是不值!
没事吧你?老把眼光盯在外国人身上干什么。他们那是冷血,只顾自己享乐,不管儿孙死活。咱中国人有情有义,不让后代露宿街头挨冻受饿。
说着说着我都佩服起自己来。我太有牺牲精神了。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我胸中更大的蓝图还没敢跟人说呢。等我发财了,一定为乡亲们修四通八达的马路,把他们从泥巴路上解救出来。他娘的,走泥巴路的罪真不是人遭的。如果钱足够多,我一定把乡村建设得比城里还好。事实证明,我这理想只能是白日梦。我这么白痴,财富才不会眷顾我。除非全世界的人都被票子砸晕了,只有我一个醒着。
像我这样拿白日梦自慰的白痴,想跟男人平分天下,注定没戏。这祸害没我这么傻。他找女朋友,专找条件比自己优越的。这样的好处是,一生不为养家糊口发愁,顺便还能吃个软饭。可惜我不自知,以为自己魅力指数高赚了他的眼球,以为他对我是纯真的爱情。
以他的条件,想娶我难度系数高得跟天文数字比拼。他心里明镜似的,我脑子不好使,固然好骗一些;但我的家人脑子都还正常,不会成全他的美梦。所以要得到我,他得把内功练好了先。市里每年都举行民办教师转正考试,前提是工作满五年才有资格参加。他才干了一年多,需要等待。一贯自负的他,深信自己只要能参加考试,转正是手到擒来的事。这种话他跟我说过N遍,为的是我能陪他等下去。
我无所谓,等就等呗。三年多漫长的等待,却使他巨没信心。他怕理想还没实现,我却被家里逼着嫁给他人。所以他成天憋一肚子坏,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使我怀上他的种,想闪都没戏。
他这点小九九,我门儿清。就是不点破。少女未婚先孕惨遭遗弃的故事多了去了,我才不会傻到重蹈覆辙的地步。男人的处女情结那么严重,女人的自我保护意识不加强能活人吗?
残酷的现实面对得太多,让人觉着活得巨没劲。难堪的沉默把这祸害打倒了先。他站起来催促我,走吧,回学校。
不,这里多好,自由自在。我赖在地上不走。
成天学高仓健装硬汉的他撑不住了,老老实实告诉我,这里冷,我扛不住。
他穿得实在太单薄。我把紫呢大衣脱下,披在他身上。偎在他怀里往学校走。
冬天的深夜,田野里只有几颗疏星和一弯残月还有点鲜活的生命,地上初萌的麦芽还瑟索在土里玩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天空,这大地,以她博大的胸怀,让我们自由地吮吸爱情的芬芳,护佑我们不为世俗所容的约会。一句谢天谢地怎能包容我对她的感激之情。
颠到大门口,他突然叫停我。我脸上写满大问号,怎么了?
他把大衣披在我身上,平静地说,去于金香家看会电视吧。
我晕,这都几点了,还去她家里看电视。他安的什么心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太不靠谱了。我不爽地回绝,不去!鬼才爱看电视。说完就急着往院里颠。
马屁校长屋里还亮着灯,客人笑语喧哗,猜拳行令吆喝不止。我蹑手蹑脚颠回小屋,洗漱完毕就钻进被窝里看书。还没看上几页,隔着几间房的声色犬马炸起来了。有我舅舅的大声喧哗,有那祸害失控的叫板,有马屁校长高调的大嚎。那里闹腾得厉害,全乱了!
我吓得汗一身一身的。坏菜了!这祸害跟我舅练上了。脑子被驴踢了他?我舅他也敢招,这不是找刺激吗?
我一点辙都没有,心慌意乱地披衣下床,趿上鞋就往那边颠。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飞旋,不能让他们掐,得喊停他们!
接近马屁校长门口,我学猫走路,不弄出一点动静。透过门缝往里看,悬着的心才回到肚里,原来是这祸害在和我舅拼酒,马屁校长一旁呐喊助威。
我正要闪人,马屁校长那阴毒的目光透过虚掩的门向我射来。我瀑布汗。瞧我这行头,衣衫不整,他又有得编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