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到家我就巨低调,一张苦瓜脸,见谁都阴着。总是这样郁闷,会未老先衰的。晚饭后我搬着椅子就要去村里看电影。老妈冲着我的背影发飙,电影你就不用看了,先把你和那流氓的事掰扯清楚!
我倒!看这阵仗,老妈又要恶搞。她可是重量级的人物,咳嗽一声,地球都要抖三抖。谁跟她血拼,都没胜算的可能。我想跟她打个平手,门儿都没有。惹不起,我也躲不起。周末不回来吧,她又有说辞,骂我和那祸害鬼混。冒着枪林弹雨回来吧,铁定死得很惨。投胎做她女儿,我倒了血霉。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命,我今生只有多多行善积德,老天保佑我下辈子别和她做母女。
我妈那大嗓门high了去了,《珠穆朗玛》没让她唱,可是全国人民的一大损失。她那破锣嗓子沙沙的,如果在歌唱领域里露露脸,准红。试想,哪个女人能拥有彪悍猛男的震天喉?只有她,绝无仅有。
她刚一炸开,我就狂闪。那么高的分贝,我的耳朵没招她惹她,凭什么要遭受涂毒。
你他娘的犯贱是吧,离开那臭流氓会死还是怎么的?成,你狠!把我们都当白痴,明里和那流氓断绝关系,暗里和他纠缠不清。我的话你当耳旁风,谁劝你你拿谁当敌人,成心跟我们较劲。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你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从一尺来长养成大人,是谁东挪西借勒紧腰带给你交学费。是谁盼望你找个好婆家下辈子吃喝不愁。
为了供你上学,我和你爹借债借得亲戚朋友集体鄙视。拜托你看看我身上这条裤子,夜里洗洗白天穿,膝盖上的补丁一层叠一层。我吃苦受累为了谁?还不是巴望你有出息,以后比我过得好?你跟那不三不四的流氓混在一起有什么好?他就是一败家子,吃喝嫖赌样样占全了,谁生了他谁倒血霉。他娘的,这白痴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念,回来教这泥巴学,连口都糊不了,不是有病是什么?你心对口口对心地问问,他能给你长脸还是能给你幸福?这种人见人衰的流氓,跟他说句话都掉价儿。你还跟他黏黏乎乎,丢不丢人呐?以后你到外面别说我认识你,我丢不起那人。
老妈还知道丢人,亏不亏心呐。她这么高调地嚎,连大喇叭都省了。我想她这么闹腾,铁定是怕全村的聋子听不见。糗大了,我以后就不要做人了,全村老老少少哪个不知道她女儿跟流氓有染,是地地道道的女流氓。我向老妈乞讨做人的尊严,你调门放低点成不成?
我妈是何等人,她是唯恐家丑扬不出去的豪放女人。她的如意算盘是把乡亲们都动员起来同仇敌忾灭了我,此时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开了,我就这样了,你咬我?嫌糗就早点收手,别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我晕!老妈恶俗如斯,我彻底无语。OK,I服了YOU,还不成吗?我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随她大小便。
老妈真是生猛。搬把椅子堵在卧房门口,吊她那破锣嗓子。那流氓喝酒,关你屁事。你披头散发颠去干什么?真是犯贱!他有什么好?爹妈骂他不争气,把他轰出家门。他成天流浪鬼一样在外乱颠,吃喝嫖赌样样都拿手,跟他那老不正经的爹一样不要脸。他花钱如流水,你那点工资够他花几天?只怕他用完了你的钱还要把你卖了。你好好想想,你妈这样苦口婆心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以后不挨冻受饿?天下做他娘的哪有一个坏心肠?
又来了,烦不烦呐她。张口就恶损,她有完没完?没见过那祸害,仅凭道听途说的传闻,就把他一棒子打死。亏不亏心呐。
老妈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把我骂歇菜就不算完。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看看哪个人赞成你和那败家子在一起?哪个人又不把你们的糗事当成笑话谈?你不怕糗,我还怕呢!
不是吧?一不小心就成了名人,我还不自知呢。太雷人了。知名度那么高,十里八乡都认识我,怎么没人找我要签名呢。我妈真能忽悠,夸张也夸得太离谱了。
我妈这自恋狂,好的就是跟自己PK这一口。尽管我拿她当空气,她斗志依然昂扬,满嘴喷刀子,你要是铁了心跟他,往后就别进这家门。我只当没生你这个犯贱的。
我呸!口是心非,谁还不知道她。这没有温暖的家门不进也罢,谁稀罕。只怕我还没跟那祸害私奔,她满嘴刀子已把我杀死。在我们家,敢违背她意志的人还没出生。即使出生了也得一个个被她掐死。
我比窦娥还冤呐!爱上那祸害,又爱得不彻底。他缺乏让我奋不顾身命都舍得豁出去的魅力。跟他结婚,我从没想过这茬。跟他私奔,我更是当童话。冤就冤在我爱得不投入,却要饱受老妈的摧残。我只是觉得他对我好,错过了太可惜,离开他太没有公德而已。如果说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挨老妈的骂也值了,
把头蒙在被子里时间太长呼吸不畅,再这样下去就要憋死在被窝里。我把头探出来,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听听老妈是不是鸣锣收兵。刚松手就听见她的嚎叫跟炸雷有得拼。我重新捂住耳朵,憋屈地想,有这样暴强的妈,我倒了八辈子的霉。看样子她要骂个通宵。我想睡个安稳觉,没戏。
今后你再敢和他来往,我打断你的腿,大不了我养着你。你信不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流氓就没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往火坑里跳。和庄稼地打了几十年交道,我可知道种地有多苦。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累得浑身是病,连肚子都填不饱。灾年怕挨饿,丰年愁粮贱,风里来雨里去,没日没夜地干,最好的年景也只是勉强把肚子填满。那流氓是民办老师,比我这农民好不了多少。一个大男人丢下千关求一关,一月才挣六十块钱,这点钱连牙缝都塞不满,你跟着他只会遭罪。你好不容易才跳出农门,吃上了皇粮,嫁给他,不还要跟庄稼地打一辈子交道?农忙时,村里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你这农民家属躲得了清闲?傻丫头,怎么就不明白这些!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跟着穷人一辈子都别想翻身;跟着富人,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尽。你也不想想,跟着这流氓有什么好,穷得叮当响,走到哪里都受人鄙视。
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生你的时候我就把你掐死!老妈恶狠狠地骂。她清清嗓子重振旗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跟了他,往后要饭的时候离我远点,永远别进这个家门!
这闹腾法,大有干个通宵的劲头。真是纳了闷了我,平时下地干活,回到家她喊累喊得房顶都要震翻。这大半夜的,她加班加点大干革命,劲风吹战鼓擂,就不见丝毫倦怠的迹象。真是服了她,我若有她一半的功力,早就在教育战线占山为王了。我一节课像她这么个折腾法,嗓子倒了不说,还得咳嗽个半天。她这么强悍,怎么就没遗传一点给我呢。爹和她都是高音大喇叭,绝对的金嗓子,我这破嗓子跟他们简直没得可比性。你说我郁闷不郁闷。
老妈的口诛笔伐还在耳边炸雷一样响,已接近我的忍耐底线。我彻底崩溃。她这样骂得没完没了,成心要把我整死。不成,我得想个辙,使她主动撤。
我装出咳得快要窒息的样子,屈着身子玩命地咳。我就不信,她能狠心到置女儿生死于不顾的地步。
老妈果然中招,且战且退,你要是听话,我保证你风风光光出嫁。村里别人陪嫁给女儿四床被子,我给你八床被子。
切!老妈真是超级搞笑。八床被子就想收买我。甭说八床,就是八十床也动不了我的凡心。她也不动脑子想想,我这么冰雪聪明,能把一生的幸福交给被子吗?
我装得那么逼真,她终于动了仁慈之心。给我下最后通牒以示要鸣锣收兵,你明天就和那流氓分,断了他死缠烂打的念头。他敢再骚扰,我就让你表哥暴打他。
我躲在被窝里运筹帷幄,继续跟她斗志斗勇。装出睡得贼香的样子,鼾声震天。
老妈又上了我的套。搬起椅子回东边屋子睡觉去了。
噪音虽然消失,我的耳朵却出现了幻听。那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而是把老妈的一声声一句句刀凿斧刻在我心上。我倒,她已从精神上控制了我,我逃到哪里都逃不脱她的手掌心。
汗,在我没修成正果之前,我跟老妈简直没得拼。她具有百折不挠愈挫愈勇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执着精神,我要哪没哪。用马列主义******思想分析,我和程发忠的关系并不像磐石那么坚固。他对我是怎样一种感情,我无从得知。但透过现象看本质这点常识我还是懂的。他对我若即若离,铁定是有二心,谁知他跟几个美眉有染,究竟有几个好妹妹。这些天他连话都懒得跟我说。这样下去挺没劲的。那就分了吧。恋爱期间他都这样朝三暮四,婚后能指望他对我忠贞不渝吗?名字都没起错,发忠,意为乏忠,为他这样的负心汉众叛亲离,四面楚歌,不值!甭管怎么说,父母生我养我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我,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跟我非亲非故,想甩我还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