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来帮我修风琴的时候,正赶上隔壁中学为迎接五?四青年节表演文艺节目。我们小学师生全体出动去助阵,作为班主任,我必须带学生去。客人怎么办,总不能晾在屋里不管吧。人家是第一次登门,况且是请来帮忙的。我犯嘀咕了,请学生帮着买了一包香烟后,如实说出自己的难处。他豁达得很,你去吧。我一个人在屋里修。没关系,咱们关系多铁啊,还用得着客气?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矫情地客套,就生分了。给他倒杯茶,就闪了。
演出开始了,都是在中学校长编导的三句半、样板戏之类的土得掉渣的节目,明显带有她年轻时代的烙痕。一点也不吸引眼球。我看得头都大了。这老古董,当众自恋,也忒他娘的没得公德意识了。文化大革命那一套,还没把人祸害够呀?
文艺节目表演完了,教育组的头儿讲话,幽默二字被他说成油馍,众人本欲笑喷,却慑于他的权威,生生憋回肚里。在这节骨眼上,没个眼力价的程发忠带着他的朋友来了。迟到也不低调一点,骑着车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场里来回晃荡,特招头儿不待见。消停不到三分钟,他又带朋友闪了。
这下头儿有词儿了,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把那祸害当牛鬼蛇神批斗。连他夜里去田间地头钓黄鳝逮青蛙都上纲上线,当阶级敌人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无情抨击。
这就有事儿B之嫌了。人家钓鳝逮蛙又没耽误工作,他管得着吗?就事论事,说那祸害目无组织纪律,我服;干涉人家私生活,就不靠谱了。虽然他领导的话是金科玉律,但也不能太过。
散会后回到小屋,老同学就向我投诉,你走之后,来了个男的,充满敌意地问我到底会不会修。
用脚趾头思考就知道那男的是谁。这祸害八成是吃醋了。看见异性在我屋里,他地位受到威胁,心里不爽。
回到校园,李老师和校长都跑过来观看老同学修琴。这两人又是沏茶又是敬烟,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跟伺候太上皇有得拼。
那祸害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出,在门口站了半天,大家都拿他当空气,尽顾着亲热客人。他灰头土脸地闪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李老师和校长拿老同学不当外人地亲热,准以为我和他有戏,并自以为是推波助澜,极力促成这桩美事。只要脑子还好使的人就知道,那祸害和我不配。以他目前的状况,无论经济基础还是上层建筑跟我都没得可比性。脑子进水的我却执迷不悟,非要跟这穷光蛋喝西北风。
老同学把琴修好,众人排着队为他送行,那阵仗跟十送红军有得拼。汗!这辈子我都没享受过这首长级的待遇。
回到小屋,我正忙着整理内务,这祸害来了,拿起桌上的半包香烟,跟我装B。拿它当宝贝一样把玩半天,自言自语,还剩六支,十四支平均每人抽几支?
小样,跟我装。瞧他那小心眼的德行,明明心里吃醋,还要装没所谓。我比他还能装,漫不经心地说,剩下的你拿去抽吧。
他把烟装进口袋,坐在椅子上装了半天雕塑,闪了。
晚饭后洗完头准备睡觉,关好门,却插不住了。我抓狂地检查问题出在哪里,原来是门板上的插杆和门框上的插孔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因为下雨木门受潮变重下垂。我使劲把门板往上提,希望它敬业地守护我的一亩三分地。鼓捣半天,还是拿它没辙。我只好想别的辙。桌子和椅子都被我拉来做门神,上面再放一个瓷盆,只要外面一推,盆子掉到地上准能整出动静,这样我就会被惊醒。
睡得正香,推门声响起,吓我一跟头。我警觉地坐起,厉声喝问,谁?
是我。这祸害大着舌头回答。一听就知道喝大了。真是服了他,我都应腔了,他还在用蛮力推。他那点酒品我门儿清,一喝大就乱来,色鬼本性暴露无遗。我怕的就是他酒后无德,强人所难。意欲不开门,搪瓷盆子掉在地上咣的一声炸响,已经由不得我了。
我起床把门打开。这祸害舞着太空步抱住我就往床上扔。闷骚地忽悠我,好一个睡美人!
头一晃就痛得厉害。我抱着脑袋低声呻吟。
从不知关心人的他,破天荒地温柔一回,摸摸我还没干爽的头发问,睡觉前是不是洗头了?
嗯。我乖巧地答。
头发不干不能睡觉,连这都不懂,傻了吧你?他紧紧吻住我,轻咬我的唇。我疼得低哼,用力躲开这色情狂。他把手伸向我腰间,要和我进行深层次交流。
又来了!我最烦他一喝酒就抽风的德行。跟他说过N遍,婚前他休想攻克我的禁地。我有我的底线,他得尊重我。
像我这么冰雪聪明的人,他那点心思哪里忽悠得了。今天老同学来修琴,小心眼的他以为我俩有戏,他将被踢出局。心里闹腾,他才出去拼酒。拼完心里还是堵得慌,就来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我就跑不了了。
跟他PK蛮力,我没有胜算的把握。于是我放弃挣扎,附在他耳边哄劝,别闹了,好不好?我永远是你的人,谁都抢不走。现在请你回去睡觉好吗?我困死了。听话哦,不然我跟你急。
这祸害真是好哄,听了立马下床回屋。我得瑟地笑,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活到一百岁都跟女人没得拼。掐不赢你,我哄死你!老话说得好,打死人偿命,哄死人不偿命。像他这样没有自制力的大孩子,谁嫁他谁闹心。当妈的没把他生好教好,谁做他老婆都得一身兼二职,那叫一个累!
还没来得及搞定木门插不住的问题,正做午饭,它哗哗啦啦跟我较劲起来,木板散落一地。我脸都吓绿了,失声喊起来,好好的没人招你,怎么就坏了呢?
隔壁李老师听到声音,立马颠过来查看现场。我抓狂地喊,怎么办?怎么办?
正闹心,那祸害路过这里,见木板尽失的门框跟老太太缺失的门牙有得拼,立马淘得跟三岁小孩比拼,嘻嘻哈哈笑着猫下身子,作出钻进钻出的样子。还得瑟地跟我说,今后我进你屋就不用敲门了,呵呵,这样多方便啊!
我正怄火,哪有闲情逸致听他贫。流言蛮语杀死人,他还没把我祸害够啊?上次作势钻我的床底,被校长八卦,我妈恨不能剥我的皮。
校长路过这里,见散落一地的门板,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怕有破坏公物之嫌,我立马撇清,没人招它,它自己哗啦啦肢解成这德行。
他黑着脸回屋,拿来钉子锤子,咣咣咣修起来。我感激得谢谢说了一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