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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语言人类学的学科界定和研究范围

一、语言人类学是人类学的分支学科

人类学是研究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文化属性的学科,语言学是研究人类语言系统的性质、结构及发展规律的学科,语言学和人类学结合而产生了边缘学科,叫做人类语言学和语言人类学。语言人类学是一门学科还是两门学科,目前学术界存在两种看法:

一种认为是同一门学科,人类语言学就是语言人类学。许多学者都持这一观点。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所的林书武研究员在《人类语言学:基本研究课题》中指出“两个名词可以互换,内容同一,都属于文化人类学”。《文化和社会中的语言——语言学和人类学读本》一书的编者海姆斯(D.Hymes)在为语言人类学下定义的时候,同时使用了“人类语言学”和“语言人类学”。语言人类学是一门边缘学科,处于语言学和人类学之间,既可属于语言学,也可属于人类学,其定位取决于研究者本人,并没有绝对的限制。本文作者同意海姆斯的意见,把它归入人类学。杜然提(Duranti)认为,想要区分语言人类学(Linguistic Anthmpology)和人类语言学(Anthropolog)rcal Linguistics),就要承担重写历史的风险。事实上,许多研究者并不十分在乎学科名称,用法比较随意。中国大百科全书中“人类语言学”词条又称语言人类学,则属于语言学的一个分支。

另一种认为是两门互有联系但归属不同的学科。人类语言学属于语言学科,语言人类学属于人类学科。人类语言学属于语言学的分支学科,研究的内容按照弗理(Foley)的看法,即主要从人类学观点看语言,发现浯言使用、风格、形式和语域后面的意义。语言人类学属于人类学的分支学科,研究的内容有:作为文化资源的语言,作为社会实践的语言,作为历史记忆的语言,作为话语权力的语言。(纳日碧力戈)我赞同这一种观点,理由如下:

第一,从学术术语命名的规范来看,需要一个明确的概念名称。在学术领域,术语名词是严格的单义的,不允许此亦可彼亦可的情形存在。早在1968年,ISO就制定了《命名原则》,对术语命名规则和概念统一作了一些基本的规定,1987年又在原基础上修改、补充制定为IS0704—1987《术语学原则与方法》。为了促进术语统一化、规范化和标准化,我国参照IsO704.制定了GBl0112—88《确立术语的一般原则与方法》,并于1989年8月实施。其中要求术语应该做到语言上正确、表意上准确,表述上简明。术语命名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基本要求就是单义性要求,在一个专业领域内即一个概念体系中,一个术语只有一个概念,一个概念也只有一个术语来表达,否则就可能导致严重误解。还有一个就是稳定性要求,在各学科之间互相交叉渗透中,不少术语往往涉及多个学科,应确定主学科,由主学科确定术语。由此,我们在处理语言学和人类学交叉学科术语的时候,应该遵循术语建设规范,将人类语言学和语言人类学分立,并分别归入不同学科,使术语名称更趋于规范化。

第二,从逻辑范畴来看,语言人类学和人类语言学是属于不同的概念体系。在逻辑的概念排列上,两个以上的概念在一起,形成层级关系和非层级关系两种。层级关系又分属种关系和整体部分关系。语言学之于人类学,语言是人类学研究的一部分,人类学除了研究语言(当然是指与人类学研究相关的语言材料)外,还要研究体质、文化等;人类学之于语言学,主要是人类学的观点方法对语言学研究有学术借鉴意义,当然语言学研究的视野除了人类学外,还有社会学、历史学、哲学等。

第三,从学科名称的理解习惯来看,语言人类学和人类语言学应分属不同学科。在现有许多成熟的交叉学科名称中,我们约定俗成的语义理解习惯是:前者是小概念,下位概念,部分概念,后者是大概念,上位概念,整体概念。比如自然科学中的交叉学科“化学地理”属于地理学科,“化学哲学”属于哲学学科。“社会语言学”属于语言学科。“社会伦理学”属于伦理学科,“伦理社会学”属于社会学科等等。

第四,从学科研究的现状来看,尽管在名称上存在交叉,但在研究对象的把握上基本上是明确的,从事语言学研究的一般把这两个术语都归为语言学分支学科,从事人类学研究的,一般都把这两个术语归为人类学分支学科。

第五,从学科建设来看,分属不同学科有利于各自明确自身的研究对象,拓展研究领域,建立和完善学科体系,促进学科的繁荣和发展。语言人类学作为人类学的分支学科,便于侧重借助于语言学的研究成果作为自身研究的材料,丰富和发展人类学研究的领域;人类语言学作为语言学的分支学科,吸收人类学的理论、材料、方法,从人类学角度来描写解释语言现象,同样可以拓宽自己学科的研究思路,促进语言研究的深入。

二、语言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和学科性质的界定

语言人类学是人类学的分支学科,它和体质人类学、文化人类学、考古人类学一起构筑了人类学的学科大厦。语言人类学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分支学科,因为语言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没有语言就没有人类思维,就没有人类文化,没有文化就没有人类发展。从这个意义上看,语言人类学的研究对整个人类学学科的建设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这些年的研究中,对语言人类学还重视得不够,研究对象把握得不够完善,研究思路依然不是十分清晰,比如语言人类学学科建设中的学科界定、研究对象、理论方法和任务、学科规范等带来一些有待探讨的问题。(1)关于学科名称的术语,就有语言人类学、人类语言学、语言民族学、民族语言学、人类文化语言学、文化语言学等;(2)研究对象从关注异文化到关注本土文化;(3)学科的理论方法构建及学术规范;(4)学科的人才培养、课程设置及教材建设等等。这些问题倘若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会从某种程度上阻滞学科的建设和发展。

拥有自己的独特的研究对象,是一门学科得以建立的前提。“科学研究的区分,就是根据科学对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因此,对于某一现象领域所持有的某一种矛盾的研究,就构成某一门科学的对象。”…语言人类学研究的矛盾就是人类学中的语言问题,包括人类学中语言的历史、现实和未来的问题,语言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关系问题等等,这些矛盾构成了语言人类学研究的对象。

语言人类学的学科性质的界定其实就反映在对学科的定义上,即为“语言人类学”找到一个合适的概念定义,一个科学的简明的贴切的能反映本质特征的定义。目前对语言人类学的概念定义主要有:

1.纳日碧力戈先生认为,“语言人类学把语言看做是社会像符,是文化资源,它反映群体和个人的分类方式和思维特征,反映他们的情感的价值观,也反映他们的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语言人类学所研究的语言是社会构造的一部分,也是人们能动作用的一部分。……重视语言对于社会的解释和表现作用”的一门边缘学科。

2.马京先生认为,语言人类学是“一门综合运用语言学和社会文化人类学的理论方法,研究人类群体的语言结构、语言变化和社会历史文化现象的关系”,“揭示人类语言与其社会历史文化现象变化发展的规律”的边缘学科。

3.语言人类学:人类学与语言学的边缘学科。研究语言材料与民族及其文化行为的相互关系。它与研究语言存在与发展规律的语言学相比,更注意把语言置于文化背景中来考察它的起源、结构、演变过程,考察它与社会环境、思维方式、民族心理、宗教信仰等文化要素的关系。

这三个定义是目前从人类学分支学科的角度对语言人类学所作的界定,我认为值得肯定的有两点,第一,明确是一门边缘学科;第二,都联系了社会文化,比较准确地反映了该学科的基本属性。

我们在进一步对语言人类学作出新定义前,一些著名的语言人类学家,如美国语言学家人类学家E·萨丕尔、B·L·沃尔夫、法国人类学家c·列维·施特劳斯对语言人类学的研究很值得我们关注。他们研究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和建立语言结构与社会、文化结构之间的对应关系。E·萨丕尔和B·L·沃尔夫提出的“萨丕尔一沃尔夫假说”就是力图在某些语言结构和文化结构之间建立关系;C·列维·施特劳斯也认为,语言学和人类学的关系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一种语言和一种文化的关系,第二层次是语言和文化的一般性关系,第三层次是语言学和人类学的关系,并且指出语言学和人类学的关系是最重要的层次。将语言学和人类学结合起来研究主要是致力于探索语言和社会文化之间的关系,不同之处是:语言学用这种关系来阐释语言和言语,人类学用这种关系阐释人类。所以从这些学者的研究中我们可以得到启发:语言人类学从本质上说是研究语言和社会文化关系的学科。

综合学者们对语言人类学的学科界定和研究宗旨,我们可以对语言人类学的概念定义界定如下:

语言人类学是研究语言和社会文化之间的关系以阐释人类变化发展规律的一门边缘学科。

三、语言人类学的研究范围

语言人类学是人类学意义上的语言和言语研究,其研究的目的是进一步从语言层面解释人类(主要是语言方面)的发展变化,其研究对象的范围也必须围绕这一研究宗旨而确立。我们认为,语言人类学研究对象的范围应该主要包括如下几个方面内容: 第一,语言功能论。 语言在人类社会中起着重要的工具作用。“语言是所有人类活动中最足以表现人的特点的,是打开人们心灵深处奥秘的钥匙,是人们表达思想的至高无上的工具,是维系民族的纽带,是历史的宝库。”(L.2Palmer)语言在人类生存和发展中发挥着最为重要的作用。它的主要功能有:

(一)语言是人类社会人类区别与动物界的主要要素,是人类摆脱动物而进化为人的重要标志。语言的起源发展与人类进化密切关联。

(二)语言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信息交流的重要手段。

(三)语言是人类思维的主要工具。

(四)语言是人类文化最重要的载体。

(五)语言是人类精神生活的催化剂。

第二,语言思维论。

人类的思维是通过语言而实现的,不同民族使用不同的语言,其思维方式亦有差异。不同思维方式加上不同的文化背景直接导致了不同的民族心理。语言人类学需要探究各民族的语言思维(包括原始思维)模式和民族语言心理特征,研究他们在特定语言结构下的情感价值观、行为理念和生活观念。

第三,语言和社会文化的特质论。

语言是一种重要的社会现象。语言人类学把语言看做是社会像符,主要研究语言对社会的影响,研究不同民族地区的语言变异、变体和语言使用习惯的差异,包括不同人们的阶级出身、社会地位、教育程度、职业、年龄、性别、民族等各方面的语言(语音、词汇、语法、修辞)使用上的差异。

语言是~种重要的文化现象。人类学家在研究人类的实践中发现了语言研究可帮助确定文化间联系的程度,可以进一步洞悉异文化间的差异。把语言作为文化源和言语作为文化实践的研究是语言人类学家的重要任务,语言人类学更多的关涉语言在文化环境中的地位,以及它在人类塑造和保持文化行为中所发挥的作用。语言人类学从文化角度去挖掘隐含在语言背后的深层含义,语言的误用,以及语言的不同形式、语域和文体的表现特征。

第四,语言与民族的关系论。

人类是多民族的集合体,是多元化的文化体,其中民族是其基本的细胞。语言是民族构成的重要元素。人类语言学必须着力考察世界上各民族各地区语言文化的差异,探索语言在民族文化(主要是民风民俗)形成中的作用。研究不同语义场中的亲属称谓、社会称呼的特征,民族语言的接触和融合问题,民族语言中的借词问题,语言类型与民族关系问题等等。

第五,语言文字与人类考古。

人类语言和人类的生存发展是生息同步的,它记录了人类文明的足迹,在历史长河中记忆着人类文化。语言和记录语言的文字由于其具有极大的稳定性,包含了许多人类历史的痕迹。我们通过字形字义分析、方言考释和历史文献印证,可以复原各民族地区人类群体的物质生产活动、社会结构形态和精神生活方式的面貌,较准确地勾画出当时的社会图景。“土著”语言描写、方言调查、历史语言的构拟重建、亲属语言的谱系分类、古文字的考释、手势语、记号、图画文字、数目、姓氏研究等等这些语言稽考研究工作,都是在重建人类的历史原貌方面而作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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