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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几许起伏犹且始

抢劫?

罗芷歆下意识推倒罗母,自己也抱着头跪在地上。顾客和店员纷纷趴倒一片,那一家三口离劫匪最近,吓得魂不附体,小女孩更是哇哇大哭了起来。女孩父亲反应还算快,一把将女孩拽倒在地,捂住了她的嘴。好在劫匪都忙着逼店员开保险箱和砸柜台玻璃,没有过多注意那一家三口。

“阿歆……怎么办啊,啊?”

罗母抖抖索索问罗芷歆,声音都变了调。

罗芷歆偷偷从眼角观察劫匪的一举一动,几乎不动嘴唇地回答:“别怕,别动,也别出声,他们要的只是珠宝,抢完以后就会离开。”

其实她心里也怕得要命,这不是在摄影棚里拍电影电视,劫匪手里是真枪实弹,会造成的的确确的伤亡,她心里一直祈祷,希望他们得到所需之后能太太平平离去,不要伤害任何人。

然而总会有意外。柜台后的店员趁劫匪不注意,偷偷揿了警铃,被其中一个劫匪看到,不由分说向柜台后扫射。

几声惨叫后,柜台后悄无声息,只见一道血流缓缓流出。每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罗母恐惧得啜泣起来,罗芷歆紧紧咬着下唇,但心中澎湃的更多是愤怒。

劫匪迅速动身撤退,经过那一家三口时,领头的那个忽然伸手抓住小女孩的胳膊,看样子要抓她作人质。女孩的父母抱住女孩不放,劫匪顺手一枪,那位父亲的肩头顷刻出现一个血洞,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皮肉滚到罗芷歆面前。

除非是战争戏,否则戏里的枪战再激烈,伤亡再惨重,人的模样都不会很难看。俊男靓女永远不会伤及面孔,主角永远不会缺胳膊短腿。

如果是肩膀受伤,一定是一个精致的圆形小洞和血流如注,镜头也绝不会有特写。

而现在罗芷歆看到的却是一团真正的活人血肉,在火药烧灼下显得颜色斑驳,隐约还能看到血管在皮下组织里微弱伸缩,把一滴滴残存的血液艰难挤出,子弹的热度让这一团组织散发着浓烈的夹杂硝磺味道的血腥味和焦肉味。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嗅觉震撼让罗芷歆的眼前阵阵发黑,女孩的父亲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女孩母亲已被惊得晕厥了过去,小女孩则死死抓着父亲的胳膊,不管劫匪怎么强拉硬拽,就是不松手,直哭得声嘶力竭。这一切又强烈震撼着罗芷歆的听觉,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放开孩子,我作你们的人质!”

她高声叫道,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把双手举过头顶,完全面对劫匪,让他们都看清她的脸。“警察就快来了,只要不杀我,我一定配合你们!”

她缓慢向劫匪挪近,隐约听到罗母在身后轻呼:“阿歆……?”

劫匪没有花时间做选择,领头那人向旁边的劫匪使了个眼色,那劫匪扑过来抓住罗芷歆向门口退去。从珠宝行到商厦门口的路上,劫匪冲天花板开了数枪,顾客惊叫着四散奔逃,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罗芷歆被他们推拉得跌跌撞撞,数次几乎摔倒在地,胸部也被故意揉搓了几下,她咬紧牙关忍着,就这样踉踉跄跄出了商厦正门。

此时警笛远远响起,这三个劫匪本来彼此还有些距离,现在全都挤在一起,罗芷歆被他们一左一右夹得紧紧的,几乎脚不点地,被他们挟持到离商厦几步远的一辆轿车旁。

“进去!”

劫匪指着驾驶室冲罗芷歆喝道,罗芷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劫匪让自己进驾驶室?难道要让自己开车?

但局势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完全按照劫匪要求做,被人拿枪顶着额头,还有其他选择么?

劫匪们都迅速上了车,前后不超过三秒。

“开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劫匪头目用枪管顶着罗芷歆的太阳穴。

这也不需要犹豫什么,罗芷歆颤抖着系上安全带,用脚摸准了刹车和油门,左手拼命推进档位。“吱”地一声,车子飞了出去。

路上的车很多,罗芷歆并不习惯这辆车的方向盘以及刹车油门,车子虽然快,但开得磕磕绊绊,险些撞了其他车辆。

“认真驾车!你能做到的!”劫匪头目把枪顶得更紧了些,“我认得你!我看过你演的那个赛车手电影,知道那车都是你自己开的!”

这句话听着很奇怪,如果换个场景,罗芷歆会认为这是鼓励和赞美。

“那是拍电影。”罗芷歆鼓起勇气说,声音发颤,“其实我的车技没有那么好……”

“我说你有,你就有!”

“可我不可能开得过警车……”

“别开这么快,减速!”劫匪头目喝道,转过头命令另外两人:“把枪放低,头套摘下!”接着用手拧歪车内后视镜,掏出手枪顶着罗芷歆的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继续开,罗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演员,那么就用你迷人的微笑做出度假的表情,别让那帮臭条子注意我们,明白么?还有,不要东张西望,否则我和兄弟们都会很紧张,我们一紧张,枪就会走火,知不知道?”

罗芷歆明白了,这帮劫匪已经不走惊险的飙车路线,而是瞒天过海鱼目混珠,金钟道连接轩尼诗道和皇后大道。无论哪条道,一辆普通的私家车都不容易引人注目。

这时听到后面警笛大作,罗芷歆看了看反光镜,一辆警车在后面不远处,警灯一闪一闪,非常醒目。

劫匪头目显然熟悉这一区的道路,指挥着罗芷歆拐来绕去,警笛忽远忽近响着,警车时不时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却没有一辆停下来。

劫匪头目瞟了一眼窗外,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们的车正开在鸿兴道上,这时,天空传来直升飞机的轰鸣,劫匪头目用手枪顶了一下罗芷歆:“走运盛街!进隧道!”

隧道里照旧车来车往,罗芷歆开在最左边车道上,感觉被后面的车用灯光闪了几下,接着又是几下。她偷偷瞄了一下右侧反光镜看去,驶在他们后面的是一辆黑色吉普车,右转弯灯好像忘记关了,一直闪烁不停。

罗芷歆向右转了一下方向盘,把车换到中间车道上。吉普车没有变道,只略微加速,渐渐和他们并排。

突然听到一阵爆响,左侧车窗全部碎裂,顶在罗芷歆腰间的手枪掉在她脚边,坐在身旁的劫匪头目惨叫着捧着血淋淋的胳膊。后面的两个人则无声无息。

原本一直开在她前面的一辆面包车忽然急刹,整个车身横过来挡在他们面前。

面包车的这个拦阻其实没太大必要,罗芷歆手早已抖得几乎把持不住方向盘,残存的理智让她没忘记猛踩刹车。

轿车终于失控了,先歪歪扭扭撞到护栏上,又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最后斜插在吉普车和面包车中间,像一个被摔坏的手机。

巨大的冲撞和气囊的弹出让罗芷歆有一种身首异处的感觉,隐约间瞥见从吉普车和面包车上窜出十几名男女把他们的车团团围住,每人手里都举着手枪。

当罗芷歆看见他们亮出的警徽时,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可这又顺带抽走了她的全部筋骨,让她完全瘫软座上,一动都动不了,直到两名女警把她扶出驾驶室。

脚一接触到地面,罗芷歆就感觉自己有了点力气。抬眼一看,四处警灯闪烁,隧道被封禁了一段路面,围着警戒线,线外有几架摄影机对着这边,更多的摄影机正加入进来,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Sissi!Sissi!”

麦世希从人群中冲出来抱住罗芷歆,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声音也有些呜咽:“Sissi,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他们杀人不眨眼的你知道吗?如果你出事了让我怎么办?你不可以有事的知道不知道?”

罗芷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发现自己能有足够勇气和智谋应付突发事件,却总是忘记留一点气力对自己的情绪作善后处理。她机械地被麦世希拥着,耳朵贴着他的胸膛。

只听到旁边的警探对麦世希说:“罗小姐很勇敢,也很镇定,是她用刹车灯向我们发SOS求救信号,我们才会这么快就发现劫匪的车。如果可能得话,我们希望罗小姐能随我们回去录一份口供。”

“你也看见了,她现在很累,需要休息。”

麦世希的声音在罗芷歆听起来好像天空在打雷,一阵胸闷带着窒息的感觉,接下去他开始滔滔不绝,大概在阐述为什么罗芷歆现在不能去警局录口供。

天啊,为什么他的话总是这么多?罗芷歆极度盼望离开麦世希怀里,如果换作寇景文,他一定什么话都不会说,只会紧紧拥抱着她,给她一个强有力的依靠。

“不,我没事,可以去录口供。”

罗芷歆努力推着麦世希,声音很微弱,微弱得几乎听不出。而来自麦世希的雷声却越来越大,在她耳边连成一片,里面夹杂着罗母的几声抽泣,最后这些声音在几分钟后突然从她的意识里消失——她终于昏倒在麦世希怀里。

劫匪落网后整整一个礼拜,各大媒体头版头条都是罗芷歆的新闻,一概是对她临危不惧的大加赞誉,连带之前《梦逝朱门》首映式掀起的热浪,有些报纸甚至加扩了版面。

新闻描写却是五花八门,不少带有夸张成分,更有甚者,将罗芷歆描绘成勇斗歹徒的女超人,而且说得煞有介事,仿佛全港九的劫匪联合起来,都难敌她的三拳两脚,直看得罗芷歆哭笑不得。

唯一让罗芷歆认真看的报道是关于那一家三口的。好在那孩子的父亲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肩伤会影响他的右臂活动。

她在麦世希陪同下悄悄去医院看望了那位父亲,说是悄悄,也不知道风声被谁走漏,记者照旧塞满了医院走廊。

病房里,那母亲竟对罗芷歆长跪不起,小女孩也激动得大哭,这一切纷纷被记者收进了摄像机和录音笔内,成为下一周的火爆新闻。

“你成功了,Sissi!”

每当麦世希兴奋地说出这么一句时,罗芷歆总觉得很反感,仿佛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设计——仿佛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为了换取万众瞩目。但她不想和麦世希辩论,只报以懒洋洋的微笑。

“怎么了,Sissi?我看你最近很沉默,出什么事了?”

罗芷歆抬头望着麦世希,她渐渐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怕,没有一丝一毫异样能逃过他的眼睛,他能每时每刻用洞察的目光审视她,尤其在她比较放松并偶尔流露出个别真情实感的时候。

“没事。我没事。”罗芷歆温柔笑着,“大概有些累,或者前段时间的话太多,有时候就是不想说话。”

这段对话发生在傍晚,麦世希的胳膊正绕着她的腰,他们在花园小径上慢慢地走。罗芷歆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她知道一定会有记者偷拍,也知道麦世希希望如此。

“你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半年里,你累坏了。”

“嗯。”

顺势而为的结果往往导致无为,罗芷歆毫不抗拒的语气让谈话暂时中止,两人继续沿着小径向前走。

“Sissi。”麦世希忽然轻唤了一声。

“嗯?”

麦世希停住脚步,和罗芷歆面对面,定定望住她。

“怎么了?”

“Sissi,嫁给我好吗?”

这句话炸响的同时,麦世希从身后抖出一大束红玫瑰,骤然涌进罗芷歆视野的的鲜艳红色刺得她下意识退后半步,而此时的麦世希却是单膝跪地,上身挺直,握住她的双手,求婚姿势非常标准。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是认真的,娶你做太太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以前有过很多女人,但和你一起的时候,我再也不会想其他任何人。Sissi,我们结婚吧!我们会有温馨的家,还会有可爱的孩子,我会和你白头偕老,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我发誓会让你幸福!你相信我,Sissi!”

滔滔不绝一泻千里的话语,圆熟得像从口袋里掏东西,会是埋藏心底最深处的表白吗?

罗芷歆下意识咬住嘴唇。

“世希。你先起来好吗?”她轻声说。

“你答应了?”麦世希喜形于色。

“对不起,世希,我……我还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麦世希跪着没动。

“Sissi,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还是有其他顾虑?或者,有其他人?”说到最后这句,他的语调变得意味深长。

“不,这和别人没有关系,我也没有怀疑你的感情。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世希。”罗芷歆静静回答,“所以现在不能给你答复。”

“OK,我等,我等你做思想准备,我等你给我答复,但我不想等很久。”麦世希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盯着罗芷歆,“告诉我,Sissi,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罗芷歆看了麦世希一眼,转身沿来时的路往回走,麦世希愣了一愣,追上去用力扳过她的双肩。

“Sissi,回答我!”

“世希,请原谅。”罗芷歆仰起头,直视麦世希的眼睛,“我感觉你现在不像是在求婚,而是在逼债。”

麦世希像被雷击似地一哆嗦,罗芷歆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向前走。

“Sissi!”麦世希从后面追上来,“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太心急了,原谅我好吗?”

罗芷歆停下脚步,望了望麦世希,叹了口气。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在麦世希看来,这就等于原谅了他。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高潮和低谷,对此罗芷歆坚信不移,所以对于外界媒体半个月以来日日对她的歌功颂德,她都保持一贯的缄默,静静等待高潮低落时分。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如果在场的人换作寇景文,他也一定毫不犹豫做出一样的选择。

想起寇景文,罗芷歆突然特别想见他,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里?”

短信很快回了:“在医院,办公室。”

罗芷歆无声微笑了,她举起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并把照片发了过去,附言写道:“我很好,你呢?”

这次回信比较慢,因为也是一张照片,屏幕上出现寇景文笑眯眯的大头照,附言写着:“Ditto.”

罗芷歆用手指轻轻抚着屏幕,好像在抚摸寇景文的脸。

从上次海滩相拥至今,他们没再见面,好像彼此都有意回避,并非回避对方,而是回避某种状态,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麦世希。

但两颗心早就贴得很近,有时候,这边一动手指,那边就有感应,他们会同时收到对方的手机短信。

低谷很快就来了,但与其说是低谷,不如说是另一个高潮。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阿丽达有事请假,没有了佣人打扰,罗芷歆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洗漱完毕后,打开电视,跃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她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画面上是劫匪头目的照片和她的裸体照。

播音员用一贯温柔悦耳的声音把一根根烧红针戳到罗芷歆心里,直将她刺得千疮百孔。

“……据XX先生亲口诉说,他与罗芷歆小姐在酒吧认识,之后建立了极其亲密的关系,所以在劫持罗芷歆小姐为人质时,他没有想过伤害她,更没有想到罗芷歆小姐会协助警方将其抓获。这张照片是他为罗芷歆小姐拍摄……”

画面切换为采访劫匪头目,这个长相粗野的男人对着镜头毫不介意地露出满口黄板牙。

“係呀!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谂唔到佢居然噉绝情!”

画面再次切换,屏幕上出现了医院病房,和那一家三口。但在他们脸上再也没看见丝毫感激,而是愤怒和嫌恶。

罗芷歆把电视的音量关掉,只看着他们不断开合的嘴巴就足够了,她不忍心让这一家三口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剧降,他们也都是被蒙蔽的。

然而敬业的电视台给新闻特意安排了字幕,无声的唾骂别有一番震撼。

“呢个女人真係心如蛇蝎啊,连细路仔都唔放过!”

“就係呢个衰女人害到我老公受伤,佢不得好死!”

“我地一家俾人害成咁,都係佢嘅错!”

新闻结束了,罗芷歆关掉电视,原地坐下,双手抱着腿,脸贴在膝盖上,状如母亲子宫内的婴儿,这应该是寻求安全感的一种姿势。这个是上天专为人类设计的,从胎里带出的,不用学就可以摆得中规中矩。

但是,我做错了什么呢?罗芷歆想。

裸体照上的面孔是自己不假,但身体绝对不是,她太了解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骨骼。

那个身体很性感,姿势也很优美,很像好莱坞大片《铁达尼号》里面女主角的裸体画像。不过,图像处理软件日新月异,炮制这样一张照片并非难事。

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出道以来从未拍过这类照片,不是自己做的,自然底气十足。

然而罗芷歆仍旧情绪低落,正常人都无法轻松面对这样的诽谤诋毁,风头正健时被人迎头泼一盆污水,谁也笑不出来。

从出道到现在,她为这份工作付出无数艰辛,也得到很多承认。刚刚有一点欣慰的感觉,接着就被莫名其妙推上高空,然后又莫名其妙跌下深渊。

原来从炙手可热到烫手山芋,连一步之差都不需要。

对于娱乐圈舆论的大起大落,罗芷歆并不陌生,而且早有心理准备,如今真正遇到时,却照旧经历从军事演习到荷枪实弹的思想转变——原来是这么艰难痛苦的过程。

“或许,这也是一种回报。”

罗芷歆喃喃对自己说。既然在河边走,就要做好湿鞋的准备。“祸,福之所倚;福,祸之所伏。”好比股市,有涨就一定有跌。

罗芷歆的心在痛,是那种钝钝的痛,好像在看一部别人的奋斗血泪史,自己的情绪不过是作陪叹惋的产物。

“这就是超脱么?”

罗芷歆自嘲地想,她维持那个婴儿姿势很久很久,一直到太阳落山。

落日的余辉从窗外洒进来,竟让人觉得刺眼难耐,罗芷歆忽然从地板上站起来,走过去拉住窗帘,这时门锁转了一下,麦世希冲了进来。

“Sissi!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罗芷歆淡淡回道,“你怎么就这样进来了?不揿门铃?”

麦世希舒了口气。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怕你出事。刚刚我才看到新闻……”

“我也看了。”罗芷歆满不在乎耸了耸肩,“那又怎样?照片是假的,那个劫匪纯粹胡说八道。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有那么脆弱吗?”

“你不明白,Sissi,娱乐圈里没有人会去追究这个新闻是真是假,他们只须看到新闻本身,这足够给他们反复咀嚼大做文章,这就是他们的目的!”麦世希的神色严肃得可怕,“不管以后你取得什么成就,这桩事情永远就是你生涯里的一笔抹黑,是你身上的一个疤,你不能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捕风捉影的东西,也可以造出一座纪念碑?”

“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还是不在乎呢?”罗芷歆抱起胳膊。

“你不在乎?”麦世希的声音有些发颤,“五年,我们一起辛苦了将近五年,终于闯出一片天地,你却告诉我,你不在乎?”

麦世希受伤的神情让罗芷歆的目光和口气都软了下来。

“世希,我没有不在乎我们的工作,我是不在乎这所谓的疤。事实就是事实,谁都不能篡改,我没有必要为这些诬蔑弄得自己不开心,对不对?”

“对,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不想看到这些!这些已经把我们的生活搅乱了,往后我们要过很久才能走出阴霾,你知道不知道?”

麦世希很激动,激动得拍了一下沙发。

屋内的空气立时凝住,片刻之后,罗芷歆轻叹一声:“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Sissi,嫁给我,我们离开香港,我带你去加拿大,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罗芷歆盯着麦世希,“我们一起辛苦了将近五年,终于闯出一片天地,你却告诉我,你要放弃?”

她并非有意模仿他的口气,更无心以子之矛攻彼之盾,而是觉得这句话可以拈来就用。

说完这句话,她不想看麦世希的反应,更不想听他解释,只拿起自己的拎包,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电梯,罗芷歆才发现自己做了个多么不明智的决定,刚才满腔的勇气顿时被楼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给稀释了。

那些记者在保安阻挡下无法进楼,就毅然守在门口。罗芷歆不知道他们守了多久,只知道胆怯沮丧自怨自艾甚至恐惧在此时一并向自己袭来,感觉墙壁上有无数眼睛在偷觑着她,每个角落都可能伸出一支话筒或者摄像机头,让她心惊肉跳。

“我得离开这里,我得离开。”

这句话顽固盘旋在头脑里,给四肢百骸都下了命令——罗芷歆奔到大楼另一个出口,可惜那里也一样熙熙攘攘。

她又奔到消防通道,谢天谢地,那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但再一观察就发现,他们都是无目标在周围晃荡的,十有八九还是记者,自己只要迈出门去,下一秒钟就可能被一群从天而降的人们团团围住。

罗芷歆推了推墨镜,正犹豫要不要用丝巾捂住嘴和下巴,这时,她看见一蓬巨大的气球丛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这蓬气球非常多,多得根本数不清,那样堆在一起,能把三个人从头到脚埋起来,卖气球的小贩也被气球完全埋住上身,只露出腿脚。

罗芷歆很喜欢气球,平时在街上遇到,总要买几只带回家,但这次她只能眼巴巴望着。

奇迹发生了,那蓬气球如果不是与她有心理感应,就是长了双能洞察她心事的眼睛,反正它向她移动过来,像一朵七彩祥云慢慢飘近。

一部罗芷歆最喜欢的电影里,有这么有一句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我。”

七彩祥云从容不迫来到罗芷歆面前,又从容不迫把她全部笼罩在内。

罗芷歆抬手抚摸着气球,一只接一只,五颜六色,气球丛的正中,是色彩最鲜艳浓郁的地方,她看见了寇景文。

四目相对,纠缠的眼光中,二人相顾无言。

世上最远的距离,在心与心之间,即使近在咫尺,也是相见不如不见。

世上最近的距离,也在心与心之间,哪怕远隔天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罗芷歆忽然迸出了眼泪,她不顾一切扑进在寇景文怀里。早上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地狱般的火焰烧灼她的五脏六腑,煎熬着她心灵最脆弱柔软的地方,而现在这宽阔的胸膛像一片海洋,抚慰着她,滋润着她,她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在内,感受着海浪的轻抚和亲吻。

“Vincent……那新闻……那新闻……”罗芷歆泣不成声。

寇景文用有力的臂膊环住她,嘴唇贴着她耳边秀发。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他的声音很轻很稳,好像在云端划着一叶扁舟,“这一路上,卖气球的人正好特别多。”

“这气球……都是你买的?”罗芷歆抬起头来,眼泪还在不断涌出眼眶。

寇景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有多少年没有给你买过气球了?按照你以前的标准,每天一个,算起来这些恐怕刚够数。多乎哉?不多也!”

“谁说要每天一个?”

罗芷歆扑哧一声笑了,她捶着寇景文的肩膀,寇景文也跟着微笑。

“终于笑了?笑了就好。”他眼中的温柔和怜惜多得快要溢出来,罗芷歆搂住他的腰,把耳朵贴近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Vincent,带我离开这里。”她静静地说。

七彩祥云缓缓飘离公寓大楼,掠过记者们狐疑的眼光。罗芷歆曾担心会有记者上前拨开气球察看,幸亏没有。

“我用放大镜仔细看过报纸上印的照片,找到了清晰的接缝。”寇景文一边慢慢地走,一边说,“这种拼接手法很拙劣,你只要登报澄清就能戳穿。”

罗芷歆没有改变上身依偎的姿势。“Vincent,只要你相信我就好,辟谣与否,我真的无所谓。”

“我相信你,不等于我能容忍这样的行为,他们在诋毁你的名誉,Katherine。”

罗芷歆猛地抓紧寇景文后背的衬衫,热泪又滚滚而下。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你这样叫过我了。”她喃喃道,“但,他们诋毁的是Sissi,不是Katherine。”

“不管是谁,矛头指的都是你,名字只是代号,你永远都是你自己。以前的丁安凡是个优秀的高中教师,现在罗芷歆是个出色的影视演员,这都是你自己的奋斗结果。”

寇景文的声音仍旧悠扬缓慢,让清凉的山泉潺潺流过罗芷歆的心间。

“别人纵有能耐改变你的人生轨迹,也无法左右你走过的路,这些路上,无论风景还是坎坷,都是你自己的财富。”

罗芷歆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寇景文。“Vincent,你……你不恨他?”

“当然恨,尤其在我发现一些真相的时候。本来我们早该在厮守一起,他却令我们天各一方。”寇景文叹息道,仿佛山泉冲过礁石,溅起几道水花,“但冷静下来一想,无论当初他出于什么目的,这几年来,他也的确在照顾你。这么一想,我对他的恨,就没那么强烈了。”

“他是很照顾我,在这个圈子里,他没有让我受太多委屈。但他太聪明,也太工于心计,所以我即使恢复记忆,也不敢立即贸然将真相公诸于世。”罗芷歆的眼泪和声音一样静静流淌。“知道我为什么执意拍摄《梦逝朱门》么?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告诉你我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是这本书让我们相识相恋,你和我一样喜欢它,虽然它不怎么出名,而这些,他再聪明也想不到。恢复记忆后,我也委托一个朋友帮我查到一些真相,也猜出他都做过什么事,我有太多理由恨他,却又恨不起来。”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完全明白。这些东西,现在可以给你看了。”寇景文停下脚步,从衬衫口袋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罗芷歆。

“这是什么?”

“一些答案,都是你有权知道的细节。”

罗芷歆打开信封,一张张薄薄的纸梳理着她一幕幕厚厚的回忆,间杂寇景文的缓缓叙述。

“那天,你随他回香港后,我又在上海逗留了一阵,去了同平大厦附近的那间医院,辗转找到了当年参与诊治你的护士,她还清楚记得你刚入院的样子,这是她的工作日志的复印件,上面写得很详细,也很清楚。”

“还有,我托朋友查了你的出入境记录,最后一次记录仍旧是你去香港探望我的那次。”

“在圣保禄医院的调查最方便,可谓近水楼台,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你的全部病历。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你在那里居然有出生证明,病历最早是从1982年开始记录,2003年到2006年7月之间的病历是伪造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还有一个罗芷歆呢?还是他们伪造了你之前的所有病历?”

罗芷歆把那些纸张拢进信封,还给寇景文。

“我看完了。”她两眼闪着光,“Vincent,带我去海滩,好么?”

七彩祥云裹着两个人飘向停车场,又裹着车飘向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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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人类收到一条来自宇宙某处传来的信息——地球人类文明将在2035年灭绝!!!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着人类社会!在这动荡不安的危机时刻,对自身命运还遗存希望的人们,以维护人类文明,改变人类命运的最终宿命为目的组建了无需任何管制性质的【研究院】。10年后,研究院科研成果显赫,人类社会开始步入正常秩序,一切好像正常,人类似乎忘却了宇宙密码曾经所带来的恐惧,然而在这平静的世界里,人类是真的摆脱了命运的束缚了吗?还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催眠?人类最终命运如何?是存在?是毁灭?
  • 35岁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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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子昂,重生异界,变身35岁高中生。他拥有地球上的知识,能控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完全可以随随便便成功,却追求轻松度日,悠闲生活,简直浪费全身的挂啊。不过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只会说人话的猪,才知道这个世界很不简单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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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后,我就是你师父了。”“我等你上门提亲。”“小鬼,外面凉。”“光天化日,欺男霸女,荒唐!”一张张脸闪过长笙的脑海之中,她闭上眼。这一世,她跌跌撞撞终于找到前世那人,还好时光未老,浮生未歇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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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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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宇濠,你给我站住!”“偏不,来啊,追我!”语瑶和宇濠又在打闹了!青春爱恋永远不变,女主和男主一见钟情。爱,永不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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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是一个很美好的词!如果青春是一场梦,有些人幸运的做了一场美梦。有的人不幸的做了一场噩梦!还有些人,没做过任何梦!陈小莉她就是那个一直做着噩梦的人!没有调皮捣蛋的回忆,没有张扬开心的时刻,也没有一贯的早恋风波!有的只是,抑郁黑暗的日子!那个炎夏的季节,很长,长到仿佛怎么也过不去了!长到无法看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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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尘被人陷害,成为了弱智,在十岁的时候,被人偷走,几年之后王者归来,被沐家姐妹花,收入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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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樱馆甜心咒

    可爱宅女奈美智竟然跟设计天才少爷原沐彬一起继承了学院附近的超级豪华别墅——青樱馆!冷面大少爷和喜欢蕾丝的少女在别墅里上演怎样的世纪大战?乌黑的山洞里怎么会有惊天一吻,原沐彬不是怕黑吗?还有大少爷跟少女青梅竹马的欧阳绰羽对决是怎么回事?更让人吃惊的是,豪华别墅里神秘的诅咒竟然说彼此得不到真爱?看两人如何破解诅咒,如何打造新别墅,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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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要什么没有什么的平凡女子因为喜欢青梅竹马,跟着他来到陌生城市来实现他的巨星梦想,五年的付出,在他成名之时就是两人分开之时。而后遇到这个相貌家世能力都不缺,就是神经质加自恋狂。“其实这个说能自学成材的应该是骗人的,看你玩女人这么多花样,这技术倒是没练好,差评,我是不会付钱的。”“那些女子怎么配得上我这高贵的身体,我这是第一次,我纯洁的身体都被你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玷污了,你应该偷笑,还差评,付钱?我的身价你付得起吗?你搞对重点没?”“你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谁也不吃亏,要钱没有,要命就也没有”“你的第一次能和我的第一次比吗?”“为什么不能,难道你不是人?”不是我不好,只是你不想陪着我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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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负我无父无母,看我绝世医术闪瞎你双眼。嘲笑我养弟孤苦,看我培养出当朝计相来给我撑腰。讥讽我遭人休弃,看我孤身一人也活得潇洒自在。“云鹤姐姐,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吧?”“做你的王府世子去,姐姐我不接受姐弟恋!”可当他抛却王府世子之尊,追随她浪迹江湖,做游方郎中时,她尘封的心终于被他开启!最终,他们同站朝堂,他是威风八面的实权王爷,她是主掌天下医的“妙医御者”。看李云鹤在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如何爱情事业双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