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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隐机

静谧的夜色里,孤独的独木舟在撒满星光的河面上静静的顺着河流向前方飘去。

那只十凶中唯一没被盘古山带走的雷虹兽此刻正趴在船板上呼呼大睡,轻云头枕着独木舟的船板既没有入睡也没有修行功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在看天上的星星,也许什么都没有想。美丽的夜色在他眼前飞过却没有飞进他的心里。

舟行水中身后留下一道道涟漪,涟漪拍在岸上发出轻轻的划水声。微风吹过吹皱了草地吹落了草叶上的露水。春草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他们曾被埋在干涸的泥土里,坚硬的石峰中,然而它们努力的冲破封锁与压迫寻找生机。一旦被春风和阳光沐浴它们那旺盛的生命力就会爆发出来。它们拼命的生长,向着阳光,向着天空,从日出到日落,看遍漫天的星辰。

夜色静静的划过大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股倦意袭来,轻云只觉得头一沉竟然昏昏睡去。

明月悄悄飞上天空,就像一面明亮的镜子挂在妖门山上。月光撒进山里,照亮了树枝、青草、河水、山峰、飞翔的鸟儿,还有那艘河水上的独木舟。小船顺着河水悠悠的向着前方飘去。鸟儿的欢叫声吵醒了大猫,它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小舟一阵晃动摇醒了一道灵魂。那道元神从独木舟中站起,茫然望着前方。微风吹来,弱不禁风的元神掉进水中。

“我是一条鱼?”,他问自己,“是的,我就是一条鱼”,没有尾,没有鳍,没有鳞...然而这并不妨碍他认为自己就是一条鱼。他与那些鱼儿们一起游来游去,一起躲在水草后面,一起追逐这独木舟,一起从水中奋力跃起跃出水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上竟然长出了鱼鳞,他的四肢不见了,划水靠的是更灵活的尾巴,他长出了鱼鳍还有两腮,然而他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混在鱼群中,有时他是条金色的鲤鱼,有时又是一条银色的白鲢,甚至,他会化身一只青蛙趴在水草上。或者有时候他自己就是一株水草的样子,引得许多蝌蚪围绕在它身边。它顺着河水向前游去一刻也不曾停歇,无论它变成什么,前面那个漂浮在水面的庞然大物总是对他充满了吸引力,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牵引着他不得不往前走。他沿路吞食着可以吞下去的食物,鳞虾,水藻,小鱼都是他的口中食。他从同伴口中争夺食物,也和他们一起躲避大鱼的追踪。他几次从凶猛的大鱼嘴巴里逃脱,他还曾被大鱼尾巴翻起的水浪拍打到岸上,是他生死挣扎着又重新回到水里。岸上有鸟儿水中有大鱼,身边总是充满了危险。他没有像同伴一样停下来休息,没有和他们一起靠着水里的石头上吐泡泡。他也曾想到要停下来,但是前方那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他离不开那个水面上的独木舟。河水平静而缓慢,借助月光他看到了船板上那个庞然大物,而它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他总觉得似曾相识,他抓紧时间往前游,靠近一点,再考近一点,他要靠近那个独木舟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水下的世界处处隐藏着危险,一条水蛇藏在水草里,它和水草完美的融合在一处简直无法分辨。当独木舟驶过而他这条小鱼紧随其后穿过水草丛时,水蛇发动了攻击。它早已盯住了这条小鱼,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中他。蛇身像一杆金色的枪,蛇头像那锋利的枪头,枪头噗的一下扎在了鱼腹上。他吓坏了,感觉到天敌的逼近,吓得他连忙躲避,快游快游钻进水草丛中。等到的水蛇转过身来的时候小鱼不见了,他变成了一根水草,扎根在水底的石缝中,随着水流和伙伴们一起摇摆。狡猾水蛇失望的游走了,又一只青蛙游过来趴在他的身上。眼看水蛇走远,惊魂甫定的他化成一只青蛙朝着前方游去,那只刚刚趴在他身上的青蛙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是水草却眨眼变成了同类,它觉得水中危险太大连忙游回到岸上,可是刚上岸就被一只又尖又大的嘴巴叼着吞了下去。

独木舟的影子不见了,他非常的恐慌,拼命的向前游,他祈祷水流慢一点,祈祷自己的速度快一些,再快一些,想着想着突然又变成了一条鱼,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只是望不见那艘独木舟他心里很害怕只希望自己快些再快些。终于他化成一条水蛇,‘嗖嗖’的掠过水面,水中的鱼虾见了他都吓的躲起来。他害怕的哭了,眼泪和河水混在一块,“快点啊再快点啊”。终于,他看到了独木舟的影子。他笑欣喜的笑了,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留下来,他加紧游到独木舟的旁边,跟随着它寸步不离。船上那只庞然大物也发现了他,突然伸出爪子一把将他抓住,他没有害怕,他觉得这里是他的归宿,怪物的大爪子抓着他把他扔到船舱里。小蛇不见了,一个童子的灵魂重新出现在船上,就像刚才掉落水中的时候一样。

突然,一只搜魂鸟从藏身的山崖上直冲而下,像箭一样冲到独木舟上方。元神还在迷茫,他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对于危险丝毫没有感觉到也没有一点点的防备,搜魂鸟张开大嘴将他吸进口中,展开翅膀流星一般朝着深山中飞去。独木舟上的大猫对这一切毫不惊奇,好似见怪不怪一样。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又呼呼大睡。搜魂鸟飞的非常快,非常的急,它在耸立的山峰之间穿过,躲过一道道危险的剑光后搜魂鸟收起翅膀降落在一座山上。

这座山并不出众,站在天上往下看很难被其吸引。山上有个洞,搜魂鸟走进洞中,入洞不远有一排空着的竹筒,每个竹筒外面都贴着一张符咒,搜魂鸟来到一个竹筒前把嘴一张,将嘴里的灵魂吐出来落进竹筒中。然后它仰天长鸣,不大会儿从洞中走出一个黄衣人,黄衣人来到竹筒旁看了一眼便从兜里掏出一块流着血的鲜肉,他把肉朝着搜魂鸟抛过去,那只鸟跳起来接住,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尖锐的鸟嘴上滴滴答答流下血水来。它好像还不满足,瞪着眼睛望着黄衣人。黄衣人道,“够了,今天就给你这些。最近你越来越懒,以前十天半月就能带一个回来,这次用了一个月才捉住一个。你还不赶紧走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若是再这样不尽心尽力,洞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大鸟儿一听显出惊慌之色连忙扭身就走,临走的时候滴着血色的口水看了眼那人口袋里的肉。

黄衣人把装有灵魂的那个竹筒拿起来看了一眼,摇头道,“有些痴傻,洞主恐怕又要发火了”。他摇摇头很不情愿的提着竹筒朝里面的山洞走去。山洞里已经坐在十几个人,其中一个黑衣人坐在高处。这个人道家的打扮,手中还拿着一把佛尘,双目微合坐在台子上。黄衣人走到道人跟前,小声道“洞主,又捉来了一道元神“。

“哦”,洞中答应一声。

“不过”,黄衣人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道人声音又尖又细。“这道元神看上去有点痴傻,从放进竹筒到现在就没见他折腾过”。说着他把竹筒递上去,道人看了眼突然大笑起来,“废物!这明明就是一道修道人的元神,比那些猪妖,狐妖,狗妖,花妖的元神要好一千倍一万倍,真是天降宝物啊”。

那黄衣人一听忙装出大喜的样子,“弟子愚笨,请洞主责罚”。然后接着扑倒在地大声道,“恭喜洞主获得珍宝”。

那洞主笑的像个夜枭,他扯下竹筒上的符咒,把竹筒一翻,口朝地下,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竹筒里的元神飞出来落在地上。

“我这是在哪里?”,他望望四周的环境,发现并不认识。

“哈哈哈哈”,洞主又大笑起来,“难得这么凑巧啊,这个人当是正要渡劫的时候被抓来了”。元神四处看看,好像感受到了危险,他忙闪到山洞里的一个石几旁边。让洞中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道元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石几,洞中立即一片哄乱,许多人口喊“妖法”。那个洞中也是一惊,道,“没想到还真有些道行”。

说着他放出一把飞剑,剑光刺在石几上,石几发出一声惨呼重新化成一道元神,元神瞅准洞口扭身就跑,洞中弟子连忙把山洞封住,元神一见把身往石壁上一贴就又消失不见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那些弟子摸摸石壁,瞅瞅洞中一个个吓的发抖,万一走了那个元神他们必然要受责罚,因此他们大喊大叫,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个元神喊出来一样。

“闪开”,洞主从宝座上走下来,那些弟子连忙闪的远远的。就见洞主从身边的石碗中抓出一把黑沙,朝着元神隐身的石壁撒去。

恰在此时,在离此很远很远的一条小河的上空,天上景象突变,乌云翻滚狂风骤起,一道黑沙从九天之上落下,裹挟着所过之处的天地元气像股旋风一样朝着小河上一个飘荡的独木舟中冲去。

元神惨叫一声从石壁里跌落出来,黑沙伤着他的根基,他再也无法变化隐藏自己。

孤独的独木舟上,黑沙带着强大无比的摧毁力飞进舟舱中。凶残狂暴的它正要搅起无边的风浪却被一边的大猫伸手按住。黑沙化作黑水在舟舱里翻起滔滔巨浪,这像一个小世界,小的都出不了舟舱,但是它却又是一个恐怖之极的世界,不是炼狱堪比炼狱。

“有人渡黑水劫?!”,远方的天空中,一道剑光差点被黑沙扫中,剑光里惊慌失措的修行人忙落到一个山崖上。

“请入劫”,一个声音轻轻在舟内人耳边说道。

可惜那人三魂已丢,唯有七魄维持着身体。正当黑水以为可以肆意凌虐这个身体的时候,一道冷森森的寒光突然从那人身上飞出将他保护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山洞中,那个道人喝问趴在地上面现痛苦之色的元神。

“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元神倔强的回答道。

“哦?”,洞主一阵冷笑,“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忘记了,我记得我是一个石几一块山洞石壁上的石头”,元神眼神茫然,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呵呵”,洞主怒极而笑,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根鞭子扔到元神面前,“周忠“。

“在”,带元神进来的那个妖人答应一声。

”给我打他十个炼魂鞭,让他清醒清醒好知道自己是谁?!”。

“是!“,周忠恭恭敬敬的捡起鞭子。那个炼魂鞭既不是牛皮也不是龙筋更不是粗麻的,乃是一百零八个修行之人的魂魄拧在一起编织而成。这些人生前都有高深的道行强大的法术,死后却被人控制沦为行刑杀人的工具。他们生前都是各山的山主,穷凶极恶之徒,死后为了少受炼魂的折磨自然对主人的话百般顺从,无不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折磨敌人奉承洞主讨其欢心。周忠手捧着炼魂鞭,对着洞主拜了三拜然后来到元神面前,举起炼魂鞭对准惊恐的元神狠狠的一鞭抽了下去,鞭子甩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山洞中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鬼笑鬼哭声,尖锐刺耳疑似来到了阴森地狱。等到鞭子抽下,便有蓝色的火焰红色的旋风以从炼魂鞭里飞出,轰隆隆好似雷声震响山洞,不知是哪个妖王吐出了一口黑沙,差点让山洞失去了它的明亮。火焰在元神身上燃烧,撕裂一切的狂风欢笑着切割受刑的人,黑沙里伸出无数只大手,他们抓住元神像生前撕裂人体一样要把他撕碎。鬼声啾啾,有男有女,他们生前作恶,死后为更恶之人卖命。元神在火焰中惨叫,他滚来滚去却一直被红色狂风包围着就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将他困在里面。一百零八的妖王一百零八中杀人的法术,一百零八颗恶毒的心,此刻全部施展最强的法术折磨地上的人,争先恐后对高高在上的主人表忠心。

“哼”,洞主很喜欢看这些败在他手中的敌人如何在他面前讨好。

第一鞭过去,元神吃痛昏死过去。周忠从腰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玉瓶,朝着元神倒出一股蓝色的妖气,妖气扑在元神上不一会儿便让他悠悠醒来。“我再问你,你是谁?是哪个门派的?因何来到妖门山”,洞主大声喝问。“我忘记了”,元神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水。“打!”,第二鞭抽下,元神再次昏死过去。等到周忠再次把他唤醒的时候,他已是奄奄一息。“我真的,真的忘记我是谁了,我只记得我做过一个石几,又——好像是一块石头”,说完他便又晕了过去。周忠看看洞主,洞主道,“先把他关到后面,小心别让他跑了,等我法宝炼成自有用他之处”。

“是!”,周忠答应一声,一把将元神抓住,走出洞口,朝着后山走去。

黑沙在独木舟的舟舱里翻起了狂风巨浪,这是能摧毁一起山石的力量,他嘶吼着狂啸着要冲进白色的光芒中,那层光芒下有一个渡劫之人,他本身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此刻却形如枯槁命若悬丝。

大猫看看舟舱里的世界,可能是嫌其吵闹,所以用两只爪子把自己的耳朵捂住,蒙着脸继续睡觉。

“这黑水劫竟然被限制在一艘小船内?”,远处的山峰上,那个与黑沙擦肩而过的白衣人诧异的望着小河上的独木舟。

后山的有一口枯井,周忠随手一挥把井口的禁制撤去,然后把垂死的元神扔进井中。再一挥手,禁制重新覆盖了洞口,他一切都是那么熟练,好像是做惯了一样。

元神趴在井底,他伤的非常重几乎就要送了性命。

独木舟里,黑色的狂狼十分猖獗,它狞笑着摧残那道白色剑光,势必要将他们变成废铁。白光恍惚,时而大亮时而又黯淡,如此反复,让人担心它是否还能支撑的住。

元神的生命力非常的强大,终究还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瘫坐在地上努力回想着自己来自哪里,“我怎么想不起来了?”。他用双手狠狠的敲打自己的脑袋,“我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抬头望天,井口上黑沙滚滚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海浪。

“这是海水吗?好像有些熟悉”,他陷入沉思,“我好像刚刚还见过它们”。

一滴黑水终于冲进了白色剑光里,打在了舟舱中的渡劫人身上,那人全身抽搐了一下。

“啊”,井中元神惨叫,他觉得好像有根荆棘编织成的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一道悲惨而痛苦的意念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根毒针扎进他的脑海中。“船?我是在船上?”,那道疼残忍的意念让他灵光一现,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事情,但很快又被抹去。“是什么?是什么?我的身体呢?谁在控制我的身体?”,他好像清醒了一些。

黑色的水浪狂笑不止,它告诉那道剑光,“你阻挡不了我的进攻,我不把那人撕毁誓不罢休”。它强大的摧毁力不容置疑,片刻后又有一滴黑水穿透剑光落在舟中人身上,“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你打的千疮百孔”,它有狂傲的实力。白色的剑光里露出一个银龙脑袋,在黑海里面对着狂妄的黑色水浪突然‘嗷呜’一声狼叫。

“滚开!”,黑浪怒吼,银龙给它一个大大的白眼。

无形的意念从舟里飞出,飞越山川落尽一个山洞里,这次的疼痛来的更狠更猛烈,元神一阵抽搐摔倒在地上。“独木舟?黑水?“,他顾不得疼痛,抓住这片刻的清醒努力让自己记起过去,“那是谁?我像看到一个人躺在船舱里”。元神睁开眼睛望着天空,却只能看到黑浪滔滔。黑浪继续摧残着银光,元神渐渐清醒。

“我好像想起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山洞里有很多石头,元神站起身来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朝着其中一块走去,他的眼神里时而是希望时而又是害怕失去希望的恐惧,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像是在触摸一条毒蛇。终于,他靠近了那块石头来在它的跟前。突然,又是一阵刺痛从远处传来,他忍受着疼痛毫不犹豫的扑在石头上。山洞里元神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坚硬的石头,跟他旁边的那块一模一样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他重新回到自己元神的模样。“我想起来了,我是一个修行的人”。他想起自己曾经化作一条鱼,一只青蛙,一根水草...疼痛继续传来,却无法再将他击倒。他想到一条河,一艘独木舟,舟上的模糊景象慢慢映入他的脑海。突然,恐怖的海啸之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山洞疯狂震动,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独木舟里,白色剑光终于支撑不住了,再最后一次放出明月一般的光芒后它当啷一声掉进舟中,黑色的海浪狂笑着冲破阻碍,如愿以偿的将渡劫人吞下,就像蟒蛇吞入了食物,它要慢慢的用自己的黑水把此人折磨的连灰都不留。突然,一道莹莹绿光在渡劫人身上闪烁,那是宇宙里最纯最正的元气,它在保护渡劫人,一边为其续入元气修补身体一边抵御外来黑水的攻击。

“你怎么会在这里?”,黑水看着绿光很久后菜才吃惊的道。

挖骨噬心的疼痛如海浪一般扑来,元神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这疼痛堪比一百炼魂鞭。

黑色的水浪不断侵蚀着身体,绿色的莹莹光芒寸步不让。黑水怒了,海浪如锋利的刀剑扎在渡劫人身上,绿芒则像春雨甘露洒遍枯萎的草木为他带来生机。

枯井中,元神艰难的醒来,疼痛还在继续并且一阵比一阵更厉害,但是他头脑清醒了。

“恁娘啊”,柳轻云爬起来,先念了一顿《静心经》抵御疼痛。他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自己学会了有其传说却又极其少见的法术——物隐术,会这一法术也就是说自己的修为从神魂境更上一层楼进入了隐机境,离成仙又近一步。害怕担心的是,修为上一境界必然引来大劫,从他此刻的感受来看,自己的身体也许正在渡少见的黑水劫。

隐机,修行之人从凡人修成仙道可能会经过的一个境界,说其可能而不是必须,是因为大道无边成仙之路有多少没有人知道。除了神魂境是所有修士窥探仙门的唯一钥匙,之后如何登顶仙道全看个人的仙缘。目前所知的道路有十几条,如和合,天融等等,隐机只是其中一条路,并且是少有出现的一条,不知道为什么就垂青了柳轻云。不过他能否顺利进入隐机境还要看其能否顺利渡过黑水劫。渡过,修为更进;渡不过,轻则重伤重则身死道消。现在,对于轻云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的身体,一旦身体在渡劫中有损,那将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他跃起身来打算逃出山洞,可是洞口上罡风凛冽,稍一接触便有被全身撕裂的感觉,吓的他连忙跳回到井底。疼痛继续从远方传来,此刻他只能先静心抵抗远方的大劫然后再想办法伺机闯出去。

黑水改变了它的计划,它开始变的冰冷,比北海万年冰眼还冷上三分。扶桑竹的绿光依然顽强的保护着渡劫人,然而那寒冷穿过剑光后刺进了他的身体,很快他的脸上,身上结满了厚厚的冰霜,黑色而恐怖。他的手指僵硬,四肢就像石头一样。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呼出的热气在他面前凝结在一起,最终像一个黑色的水晶棺将他冻在里面。扶桑竹依然在放出淡淡的绿光,依然在保护着渡劫人,然而它的力量此刻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偶尔放出一道璀璨的霞光马上就被黑水淹没。面对这样的天劫它能做的不多,只有竭尽全力的将渡劫人与黑水隔绝不让其接触。它已经尽力了,没有余力去温暖这个寒冷的船舱。

“哈哈哈哈”,黑水大笑,“我认识你,也知道你的厉害,可是那又如何?缺少人的主持,你的法力发不出!”。

扶桑竹以暗淡的霞光回应它。它说的没错,虽然它是天生地养的一件绝世法宝,身体中含有无边的威力,但是没有人来催动,靠它自己终究难以发挥。

黑水得意的哈哈大笑,然而这狂妄的笑声惹烦了甲板上的大猫,它抬起头来揉揉朦胧睡眼,伸出爪子一把将黑水抓住。独木舟颤抖,黑水惊恐的大声尖叫,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它此刻惊恐的像只兔子,哆哆嗦嗦望着那只爪子。

“不,你不能这样做”,它大声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这是出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这是天劫,你不能干预!”。

身体已经冻僵在黑色的水冰棺里,元神此刻也已晕倒在枯井中,在这种天之寒冷的侵袭下,元神就像是呼啸寒风中的一枚枯叶,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大猫终究没有对船舱中的黑水动手,就像他说的,这是天劫,只有渡过此劫那个人修为道行才能更进一层,这是每个修行之人的必经之路。

大猫又蒙着脑袋大睡去了,黑水虽然依旧猖狂,但是却变的悄无声息,再也不敢发出一丝的响声,屁都没敢放一个。

河水静静的流动,独木舟依旧顺流向前飘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独木舟的舟舱里,滔滔黑水掩盖下的渡劫人身上,那片绿霞里泛起一点红色,一枚杏花飞出,用他的霞光温暖着渡劫人。

“不要!不可以!”,元神醒了,他感觉到了什么,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他紧接着便又跌倒在地上。

枯井上的罡风突然挺了下来,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叫朱三的妖人从井口往下望了一眼,然后跳进井底。

“要死了吗?”,朱三吃了一惊,他刚刚回山洞主便告诉他来这井中取一道元神,如果元神死掉他也难免受到牵连。他连忙俯身过去查看,用手去抓那个元神。当他俯下身来的时候,突然,那道元神从地上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朱三身上,朱三连忙闪避,然后只听一声宝剑出匣的声响,他感到身后宝剑被人摘去,连忙飞身朝前越去,可惜井底空间狭小,被井壁挡住,等他扭回头来看时,就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手中举着自己的宝剑寒光闪闪朝着自己刺来。“怎么回事?”,朱三完全被惊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明就是自己,宝剑是自己的,衣服和自己一模一样,连杀人时的眼神都是一样。“他是谁?我又是谁?”,这是他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眼前寒光一闪人头落地。他的魂魄想要飞起,却被自己的剑光斩的零碎。

轻云长处一口气,飞身来到井口之上,此刻明月西转,应该有三更天时候了。他向四周望去都是高耸的山峰根本看不到那条河。

“那条河在哪里?”,他心中焦急万分,必须尽快找到独木舟,找到自己的身体,防止被大劫损坏。然而,群山茫茫,到哪里去找?何况这妖门山里也不止一条河。正在他焦急时刻,只听的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循着声音望去,从东南天空上飞来一道剑光,剑光飞的很快不多时便从他头顶掠过,轻云本无心去管那剑光是谁,却见剑光自己又反转回来落在他身边,剑光里走出一人,又高又瘦,身穿一家花袍子,头上还带着一朵小花,腰里别着一把折扇,一张长脸虽说不上难看但也一般,很像一个书香门第走出来的不听话的纨绔子弟。那人落下地来收起宝剑,抽出腰中折扇,扇了三扇一步一摇来到轻云面前,轻云握了握手中剑做好防御准备。此刻他还在承受着天劫带来的痛苦,身子几乎无法离地。

“前面可是朱三师兄?”,那人尖声说道。轻云虽然身体痛的厉害,但是神智还清醒,知道自己此刻附身的肉体应该是一个叫朱三的人,便点了点头。那人道,“哎呀,三师兄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里?”。见轻云看着他发愣,又道,“三师兄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当年您去我们丹王山送信时,我曾见过你,知道你是炼魂崖阴天王最小最得宠的弟子。当时曾想与朱师兄认识认识,只是师兄您来去匆匆的没得方便。今日从此山路过,看到山上躺着一人,心道此处乃是阴天王的地盘,此人不是炼魂崖的敌人便是炼魂崖的弟子,我想着若是敌人便顺手将其除去,若是炼魂崖弟子便下来看是否有相助之处。等我剑光落下远远就看到面熟,近了一看果然是朱师兄。不知师兄为何这般模样?是受人暗算了吗?”。轻云一边听他啰嗦一边将此地记下一边又在心中拿了个主意,听他问便扯谎道,“我师父捉了一个修行人的生魂放在井里。已经压了三天,今天师父命我来取此生魂,原以为他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个生魂强大的出乎意料,竟然在我打开井口的时候冲出来伤了我。我想去追他,可惜身体无法动弹”。

花衣男道,“师兄知道那个生魂朝哪个方向跑去了吗?”。

“我被他打晕在地因此也没看清,听搜魂鸟来时讲过,这个生魂是他在一艘独木舟上趁那人渡劫之时抢来的。我猜...”。

花衣男抢着说道,“师兄不用说了,那人肯定是回独木舟去救他的肉身去了”。

“是的”,轻云道。

“师兄知道那条河在什么方向吗?”。

“我也不知,这山中河流众多,不知道它是在哪条河上渡劫”。

“呀,这可难办了”,花衣男道,“不如这样,我现扶师兄回山养伤如何?”。

轻云连忙摆摆手道,”不可,不可,师父若是知道那人从我手中逃走,非要打我一百炼魂鞭不可。到那时我纵然活着也不过是残魂一缕了“,说着脸上现出极其痛苦的表情。他是真的痛苦,花衣男也以为他是真的害怕而痛苦。

”这可怎么办呢“,花衣男沉吟道,”阴天王是脾气大了点,可师兄总在这里躺着也不是办法啊“。轻云心中一凉,原以为自己说出小河对方能够知道位置呢,没想到这也是个半吊子货,啥都不知道。正在愁烦,努力回想来路,突然天上传来一阵鸟鸣声,好像鬼哭一样。花衣男喜道,”有了,有了,那不是贵山的搜魂鸟吗?“,说着他杨手大声朝天上呼喊,那鸟果然是搜魂鸟正在附近搜索生魂,鸟眼犀利一眼看清楚了朱三,它不敢得罪朱三,立马就冲下山来。花衣男道,”你个尖嘴长毛的畜生,你知道吗,你捉来的生魂逃走了,还伤了朱师兄。赶紧说,那魂是从哪里抢来的,带我和朱师兄一起把它再抢回来去。事情成了我送你一粒洗毛伐髓的仙丹,若是败了你也难逃阴天王的炼魂鞭“。那大鸟听了吓的抖了抖翅膀,它望望地上的假朱三,紧盯着他的衣袋不放。

花衣男看看搜魂鸟又看看轻云再看看搜魂鸟道,”你老盯着师兄的衣袋看什么?!“。

轻云道暗中一摸衣袋便已知道原由,对花衣男说道,”我这衣袋里有东西给他吃,你拿一点给它“。

花衣男果然伸手进轻云衣袋,从里面掏出一大块滴血的鲜肉。”扔给它“,轻云道。花衣男照做了,搜魂鸟高兴的跳起来接住,三下五除二把生肉吞了下去。

”好了,现在带我和朱师兄去找那人,若是再敢讨价还价我现在就杀了你“。那大鸟把脖子一缩显得很害怕的样子,然后跳起身来展开翅膀朝着东北飞去,花衣男祭起宝剑,扶轻云站在自己身后一溜剑光跟着搜魂鸟飞了下去。

”请问师兄大名?“,轻云问花衣男,花衣男道,”小弟丹王山二等弟子肖一笑“。轻云不清楚为什么还有二等弟子,不敢问也不敢笑,便客气道,”多谢一笑师兄搭救。“。

肖一笑道,”哎呀,朱师兄何必如此客气。我与师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我看师兄特别的有缘。今后若是师兄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然后又道,”师兄您也知道我们大王炼丹的本事天下无双,山中什么丹药都有。我看师兄你伤的不轻,不如等捉到那人生魂之后我再带师兄回山去求一粒丹药,保管师兄吃了之后不但伤好如初而且还能增强您的道行“。轻云在其身后听着,一一记在心中。此刻天上罡风凛冽,他这物化之术刚刚炼成不能坚持太久,再加上本身正在渡劫疼痛的厉害,因此上神魂跳动,不用多久便会显出原形。所以在后面不停的催促大鸟赶快。

独木舟里,无声的海浪一边摧残着莹莹绿色的剑光,一边用它更残酷更冰冷的寒意封锁渡劫人的身体。扶桑竹的光芒正在渐渐的削弱,用不了多久它便会被黑色的海浪瓦解。

“你还是退去吧”,残忍狂妄的黑水悄悄对扶桑竹道,它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旁边那只猫,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跟这杆翠竹会在这里,“我知道我不一定能赢的了你,但是我可以一点一点把你磨损,一点点的浸透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水更强大的了”。它威逼利诱,扶桑竹不为所动,虽然它的光芒远不如大劫开始之时。

“快!再快点!”,搜魂鸟使尽全身力气飞过一座又一座山峰,身后跟着的那个剑光不停的催促它。“我怎么心惊肉跳的,好像有大事要发生”,轻云心中惴惴不安。

黑水做到了,他无法渗透进剑光,但是那种可以冰封一个星辰的寒潮却穿透绿光传了进去。杏花用她柔和的光芒把渡劫人笼罩,虽然无法抵挡所有寒冷,但是可以给其输去一点点暖意。

“你是谁?”,黑水很愤怒,它沉声怒吼“滚开,你算什么东西,敢挡住我的路!”,黑水说的没错,杏花面对着黑水就像蝴蝶面对秃鹫一样的无力。然而杏花没有动,她的光芒更胜了,她要尽其所有帮助下面那个人,哪怕自己消失在天地之间。

越来越近了,轻云可以感受到到一股暖意带着悲伤涌入他的心头,身体上的疼痛突然减弱。

“渡劫过了?”,他不认为这样,“我还活着,天劫是不会主动放过我的,除非我能战胜它”。

小河就在眼下,搜魂鸟带着他们沿河而下。借着朦胧的月光,轻云仿佛看到了那条小船,透过云雾,透过黑色的浪涛,他看到了莹莹的绿霞在舟舱中闪烁,还有一片红霞保护着他的身体。“娇儿!”,轻云大叫出声,他看到了他所猜测的,也是他所担心的。剑光里,花衣男肖一笑听到声音吃了一惊,当他扭回头来看时,他认识的那个朱师兄正在变得模糊,隐隐约约有个童子的身影在他身体中飞出。

“上当了!”,肖一笑大怒,挥动宝剑朝着身后的人扫去,轻云没有兵器,只能飞起一脚在他附体的朱三肉身即将消失的那一刹踹在花衣男腰上,元神如箭朝着小舟里射去。

“哪里走!”,花衣男怒不可遏,剑光如电扫向轻云。

“娇儿快退!”,轻云大叫。杏花好似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欣慰的一笑爆出最灿烂的光芒,如同最后的烛花一样飞去了。

“娇儿!”。

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已经远的无法再远的地方,那里有个美丽的女子,突然咳出一口鲜血晕倒在花丛中。

轻云的元神穿过黑色的水浪又穿过绿霞,重新回到了那个差点被摧损的身体中。

“滚!”,扶桑竹在他手中爆发出最为灿烂的光芒。绿霞滚滚,就像一道黄河从天上泄下。黑水像条死狗一样被踢出舟舱里。然而他并不甘心失败,重又化作一片汪洋大海将飞到天上的轻云裹住。

“还没有人能够渡过我这一劫”。

“那是你还没遇到我”荧光闪闪,他化作点点滴滴的绿色水雾融进了黑水中。

物化之术又作物隐术,可化作身边所有的东西,不管是水还是火。

夹杂着绿色与黑色水珠的海浪煞是奇特,黑色的水珠与绿色的水珠斗在一处,就像夜晚的银河里的星星,每一滴水珠都闪耀着自己的光芒。它们有时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又分散开来,像漫天的星雨突然落下,皎洁明亮的月光都被它们搅的失去了颜色。它们一会儿变成两条龙,互相衔着对方的尾巴就像一个太极图在夜空里闪闪发光。一会儿又分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当远处看热闹的人以为战斗要结束的时候,突然那铺天盖地的绿沙和黑沙从两边飞来,就像山林中突然惊起的鸟儿互相朝着对方的方向冲过来,轰然一声震天响黑沙与绿沙撞在一起像烟火一样在纯净的夜空里散开。

月光洒在妖门山里,无数道剑光冲上天空观看这从未见过的奇景,时不时传出阵阵惊呼。有赞叹的,有羡慕的,也有想要浑水摸鱼的老贼。然而,除了两人一鸟之外,没有人能确定这是什么样的战场,因此就算有贼心也都躲在远处不敢贸然行动。独木舟上,大猫也被远处传来的一阵阵惊呼声惊醒了,歪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战斗。

从明月偏西一直打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渐渐的那黑沙好似坚持不住了,扭身就要跑,绿光当然不让在后面紧追不舍,天空中想起一阵鹤鸣之声,绿光速度突然加快,刹那间便赶到黑沙前面拦住去路,黑沙扭头往回跑,绿沙在后紧追,就像猫戏老鼠一般,最终把黑沙逼到了独木舟的上空。黑沙好似被彻底的激怒,也不逃也不跑,拼劲全力扑向绿沙。绿沙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刺眼的光芒像一个大球把黑沙包裹起来,一粒都没有让它逃出。绿色的大球悬在半空中,璀璨的光芒把周边的山林河水都映成了翠绿色,就好像是一个奇异的绿色太阳升起在山林里。人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都能猜到这是最后的一场决战,谁胜谁负马上就要见分晓,众人全都紧张的等待着结果,只见那绿球渐渐的,渐渐的变小,当他变成一个绣球大小时突然炸开,在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的光芒落去后,原地露出一个少年,花衣男子此刻才看清楚那个骗他来的人的模样,自知不敌的他转身就跑。那少年冷笑一声全身化作一片黑沙如海浪一样席卷而上把他围在中间。

“敢跑我就杀了你!”,黑沙中有个声音恶狠狠的道。

“我投降!”,花衣男子很干脆,收起剑光朝着地上落去。

突然,远方的山林里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伸来数只大手,带着无边的威压好似要把这片山峦拍成齑粉。大手争先恐后的朝轻云抓来,轻云情知不好,驾剑光正要逃跑,突然大猫的独角上银光一闪从天空中劈下几道霹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在山里中此起彼伏,那几条大手竟然连灰烬都没留下便化成了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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