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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古春科对音乐的爱好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他小时候就非常喜欢听民间乐队的演奏。村里面每有红白喜事,都要请来附近的乐队来热闹一番,但那种乐队很土气,是民间那种传统的唢喇,体面一点的,才会再加上二胡拌奏。

他们所演奏的曲目多是叫不上名字的传统曲调,民间的老艺人不懂得简谱,更不要说五线谱,他们用的都是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工尺谱,工尺谱与现在的简谱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民间艺人用惯了,他们天天靠这个做生意挣钱,反而对现代的流行音乐反映迟钝,不敢越雷池一步。

后来又兴起了采茶戏,由村里的老人请来一位师傅,拉起了一个戏班,后生仔和妹子们都争相到戏台上一展身手,每天晚上都到村里的场院里排戏。谁家有喜事就会请来戏班唱戏,每年的腊月和春节期间,戏班就会到附近的四里八乡去演出。

特别到了一年一度的物资交流大会,由乡政府出面,请了三四个戏班各显身手,一齐演出,村民们一会看这边,一会儿到那边瞧瞧,尽饱眼福,过足了戏瘾。

古春科那时还小,根本看不懂戏,但他对采茶戏里的曲调情有独钟。当时村村都有戏班,大人们在干活或休息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唱上一段,晚上乘凉时,几个乐手会凑到一块儿练习二胡唢啦什么的。那时的采茶调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人们最好的消遣,耳濡目染,古春科曾一度迷恋上了采茶戏。

古春科的父亲古华德是一个二胡高手,小时古春科就缠着父亲要学拉二胡,父亲也有意培育他,可春科太贪玩,学东西全凭兴趣,有时高兴就能拉两下,有时没兴趣将二胡一丢跑了。

到了上中学的时候,古春科发现自己对音乐特别偏爱,尤其是二胡和笛子,但音乐课本身就少,书本上对乐器也仅仅是简单的介绍,他和其他同学一样甚至连简谱都没学到多少。

也许在医院里太过无聊,古春科突然萌生了自学音乐的念头。他本身就有很好的基础,凭着一股玩强的韧劲,加上聪明好学,很快就掌握了扎实的的乐理知识。

任有为老师在音乐上颇有造诣,二胡也拉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非常欣赏古春科的好学和勤奋精神,经常给予指点和辅导。古春科在音乐知识的海洋上熬游,已经是突飞猛进。他每天都要坚持学复习一下英语,他认为英语是基础课程,不管是读大学还是今后走向社会,和音乐一样重要,可以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

然后他又看看音乐书,累了就吹吹笛子,拉拉二胡,有时还会和任老师联手合奏一曲。俩个孤独的病人仿佛重新找到了新的感觉。由于音乐,使他们暂时忘却了病痛,活得充实起来,洒脱起来。

这天中午,古春科正憋足了劲在一遍遍地练习笛子。突然,一个五大三粗的人闯了进来,他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下面穿着一条绉绉折折的花短裤。一进来,他就指着古春科气冲冲地说:“请你不要吹了!”

古春科抬着头问:“为什么?”

那人抹着脸上的汗,大着嗓门说:“吵死人,这些日子天天被你吵得睡不成觉!”

古春科就怕别人无端指责,他质问:“我是在医院里,关你什么事?”

那人蛮横地说:“叫你不要吹你就不要吹,你哆嗦什么?”

古春科并不理他,故意把笛子吹得尖声叫。气得那人脸色大变,他伸手夺过笛子,双手一用力,啪的一声断了,丢在地上猛踩。边踩边竭嘶底里地喝道:“我叫你吹!”

古春科见此情景,要上去与他拼命。被任有为拦住,任老师指着那人斥责道:“你这个人太简直是不可理喻,人家还是个病人,怎么能这样粗暴呀!”

那人道:“我怎么了,我与他讲理他不听,还与我作对!”

任老师说:“人人都有自由,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皇帝呀,咱们都得听你的呀!”

听到吵架声,病友们都过来看是怎么回事,都说那人太专横。

李开圳进来问:“到底是怎么了?”任老师就把经过告诉他。

李开圳对那人说:“张厂长,你也不要见怪,古春科是在学吹笛子!”

张厂长说:“学什么,要学也不至于到医院里学,有本事到音乐学院去啊!”

李开圳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吗!”

张厂长指着古春科说:“你很有本事是吧,老实告诉你,吹拉弹唱你有哪样比得过我?”

古春科不服气地说:“你很了不起嘛,那咱们比试比试?”

张厂长鼻子一哼,说:“跟你比,你算什么东西!”

李开圳想逗他,说:“春科你就别吹了,人家张厂长要养足精神好跟老婆比试呢。”

张厂长似有大将风度,挥挥手说:“哼,跟她比,她算老几呀,头发长见识短。”

话未说完,周护士长挤了进来,横眉怒目对张厂长说:“张大成,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毛巾厂,有本事到你们厂里撒野去呀!”

张大成见是老婆来了,不敢出声,才抖抖擞擞地走了。

古春科望着地上的断笛,象是受了莫大的打击,眼睛红红的。周护士长走了过来,拍着古春科的头说:“实在对不起,他就那副德性,笛子折断了,明天我买一支最好的赔给你,好吗?”

古春科说:“没事!”可心里却老大不是滋味,象是挨了批斗的老贫农,低着头老实巴交的样子,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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