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珠宝行是上海一家最为著名的珠宝老店。
它创办于清朝同治年间,至今已有近八十个年头。近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三易
其主,却始终在风云莫测的上海滩屹立不倒,甚至在这经济萧条的战争年代,它也如一个标志一般矗立在上海,每日依旧宾客往来甚多,实不负万国之名。
然而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万国珠宝行的第三任主人,其实就是军统的一名高级干部。
在全面抗战爆发之前,万国珠宝行第三次易主,当时珠宝行的生意还算红火,老板却自动放弃经营,将它转让给了一个神秘富豪。而后珠宝行就进行了大范围的装修,人员也近乎全部撤换,但那个时候战争的阴云正在整个中国的上空云集,因而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件在平时间看起来颇有些重要的大事。
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万国珠宝行就已经成为了军统的一处秘密据点,直接接受军统上海站的领导。
到如今,珠宝行里有一半的伙计是军统特工,这里还有藏身暗阁,武器库,逃生密道等等,它虽然不在军统的分站以内,但它其实就是一处隐秘的,随时可以启动的备用谍战系统。
只要东方云给它一处电台,它马上就可以承担起应该承担的作用。
所以重庆来电的时候,才会指明让东方云在这里动手。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珠宝行里的客人却依然不是很多。易宁山走进来的时候,飞快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除了珠宝行里的工作人员以外,只有两对男女在挑选珠宝。易宁山的进来没有引起他们任何的反应,他们依然在自顾自的挑选首饰,低声商讨。
从下车到现在,易宁山还没有发现一个军统特工的身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玉川少佐也在对面的建筑物里密切的关注着珠宝行里的动静,他手下的精锐特工队员们已经进入了攻击位置,蓄势待发。
易宁山毕竟是上海滩的红人,司徒婉当年也是艳绝十里洋场的名媛,看见他俩走进来,周围的伙计纷纷鞠躬,随后一个看起来像是前堂经理的人飞一般的跑往后院,很快,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哎呀呀,原来是易先生和司徒小姐,两位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欢迎欢迎!”中年人快步走上前去,微微鞠了一躬,殷勤的说道。
“老板贵姓?”易宁山看似随意的将手插进了裤兜里,其实他的裤兜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把小巧但绝对是威力十足的手枪。
“免贵,免贵,敝姓王,是小店的经理,易先生叫我老王就行了!”
“好好!我想买些珠宝,不知道王经理有什么好货没有!”
“哎呀,易先生真是有眼光,小店刚到了一批新货,包您满意,包您满意!小张,把我们新到的东西都拿出来,特别是那颗红宝石!”
“好的,稍等!”一个叫小张的伙计应了一声,快步向后堂跑去。
其实这是老王给东方云发出的暗号,意思是,可以动手了!
“长官?”听到暗号,一名手下转头喊了声东方云,却发现东方云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易宁山,毫无反应。
“长官?”手下又轻轻的叫了一声,东方云转过头,看了看身边杀气腾腾的手下们,又转头看了看易宁山和司徒婉,忽然摆摆手说道:“等等!”
见东方云并没有下达行动的命令,手下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虽然不解,但他们还是停止了就要一冲而出的脚步,在一旁静静的等待。
东方云透过暗孔,关注着易宁山的一举一动。此时易宁山已经在细心的挑选着珠宝,他身后的两名保镖也漫不经心的在东张西望,应该说,现在是个一最适合动手的时候。
可是东方云的心中,却始终有点忐忑不安。
这是他的直觉,就如他当初狙击廖敬凯的时候忽然也产生了不安的感觉一般。这种直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在无数的关键时刻救过他的性命。
东方云感觉易宁山的两个保镖有问题,他们虽然表面上显得漫不经心,但东方云注意到,从他们下车的那一刻,他们的手就一直徘徊在腰间,不曾离开半寸。
而他们腰间的微微凸起,让经验丰富的东方云知道,那里肯定隐藏着致命的武器。
也就是说,在漫不经心的表面下,易宁山身后的保镖们实际上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戒,随时进行攻击。
再优秀的保镖也是人,现实就是现实,不可能是小说和电影。懂行的人都知道,高度的戒备会带来强烈的神经紧张,从而导致不可抵制的疲劳。一个真正的保镖高手,是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处于警戒状态的。他们只有在认为必要的时刻,才会耗费大量的精力来密切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拔枪射击或者人体掩护。
而易宁山身后的保镖,在下车的那一刻就已经保持着这种警戒状态,似乎他们早已知道这万国珠宝行里会杀机重重,危机暗生。
难道这仅仅是个巧合?
而且东方云发现,易宁山的身躯显得略微有些臃肿,这毕竟已经是春天。虽然今天的天气有些凉爽,但还不至于穿上太多的衣服。而易宁山的上半身却有些微微前凸,虽然前凸的痕迹是那样的细小和微弱,但在东方云洞察一切的眼神下,依旧暴露出来。
这种前凸是不正常的,东方云立刻意识到,易宁山的身上,肯定穿有防弹背心。
防弹背心的笨重东方云是深有体会的,他在慕尼黑特种兵学院受训的时候,接触过的最新式的防弹背心,也重达二十斤。这种背心穿在身上会大大的影响行动,因而只有一些重要领导在外出之时才会穿戴。没有人会把它作为一种长期的随身装备使用。
怪不得易宁山进门的时候走的很慢,看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要保持一个绅士的风度,更多的恐怕是因为他根本就走不快!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东方云感觉自己闻到了一种味道,那种味道,叫做阴谋!
这也是为什么东方云迟迟不能下达行动命令的决心。
东方云此时的心中是翻江倒海,易宁山也不好过。
他低着头,细心的挑选着宝石,而眼角的余光却在不断的观察四周的情况。此时那两对挑选珠宝的男女已经离开,只剩下易宁山一行人在这空旷的珠宝店里徘徊。直到现在,情报上所说的军统特工们还没有出现,易宁山只觉得自己心中是五味杂陈,极为复杂。
他抬起头,看了看司徒婉那绝色的容颜,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他既希望军统特工能够快点出现,让自己完全验证司徒婉就是奸细的判断,以求取得一种病态的解脱。然而同时,他却又希望军统特工们永远不要出现,让今天的这场杀局,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
那么至少,在表面上,他还是司徒婉的丈夫,司徒婉还是他的爱人。不管明天如何,至少今天,他们还能够在一起。
司徒婉的心情与易宁山一样的复杂,甚至可以说易宁山的所想就是她的全部想法。因而她也十分的焦虑,她不知道东方云为什么还没有采取行动,但她却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对她而言,都只是痛苦,而不是解脱。
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么心不在焉的挑选着宝石,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东方云却还在默默的监视着这一切,扬起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终于,易宁山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抬起头向司徒婉问道:“你挑好了么?”
司徒婉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依然没有发现东方云的踪迹。她暗暗的出了口气,或许军统那里有什么变故吧,她思量着,点点头,举起了一颗红宝石。
这颗宝石镶饰在一条美丽的项链上面,是王经理努力推荐的极品,易宁山微笑着点点头,随后接过项链,转到司徒婉的身后,亲自将项链给司徒婉戴上。
他的手指滑过司徒婉那牛奶般白皙的肌肤,感受着指尖的点滴冰凉,易宁山的心中在默默的流泪。
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温馨的微笑,只是笑容里,多出了无数的痛楚于沧桑。
“长官,他们已经挑完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一名手下向东方云急切的说道。
东方云紧咬牙关,扬起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长官!”
“动手!”东方云狠狠的挥了挥手,两个字咬牙切齿般的从嘴中蹦出。
而此时,易宁山刚好给司徒婉扣上项链的链锁。
不知不觉间,司徒婉,已经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