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醒来,总有一个声音在说,是不是习惯就可以沉沦,是不是沉沦就可以麻木,在失却之地,是不是走得越深,就离光亮越远,是不是越想靠近它,它就越要越躲着你。
在一片荒芜的茫茫雪海中,白色单薄的身影在孤寂地穿行。这里常年积雪,这样的天气,哪里会有生灵出没。鬼婆的命令分明是强人所难。即便这样,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意料里的无奈或抱怨,只是一贯的冷漠。
夜色渐深,整个山谷都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白色的身影开始渐渐消失在夜色正浓处。这里是鬼婆的栖息处,存在于整个山谷的最隐蔽的地方,任谁都发现不了,何况在洞口还设有一道结界。
雪羽的动作很轻,鬼婆敏锐的洞察力依旧可以察觉到。
“怎么现在才回来?”她正闭目打坐,一片祥和,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可是女孩知道那语气里满是不悦。
雪羽没有看眼前的人,轻轻地走到她面前,放下背上的竹篓,然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鬼婆睁开眼睛,厌恶地看了一眼眼前面无表情的人,然后转向竹篓,从里面轻轻地抖落一团白色的小东西,眼神忽变,却依然抱在怀里,来回轻抚,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她自己甚是爱惜的宠物。
那灵狐在她怀中倒也显得格外温顺,虽然鬼婆的动作很温和,可是脸色却突然骤变,眼神犀利地看向雪羽,充满了危险。
“怎么,你觉得我越来越容易打发了是不是?你是觉得我的话越来越没分量了是不是?”
雪羽没有看她,低着头,淡淡地说道:“现在的天气,只能捕到这么多。”
听到她这么说,鬼婆开始停下手上的爱抚,笑得异常诡异。
“很好,越来越长本事了,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很好。”
只见她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将灵狐举起,一声刺耳痛苦的尖叫划破了整个静寂的山谷,细长尖锐的指甲立刻刺穿了灵狐的整个身体,然后便是看到鬼婆面色狰狞地抓起白色的小东西,用力地吮吸着它的颈部,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一点点,散步在那雪白的衣襟,似乎她永远都会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但是每次这个时候,都会因为布有血渍而显得甚是诡异。
眼前的场景早已习惯,纵使再残忍,也勾不起雪羽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从六岁那一年开始,她今后的人生便开始与这残忍相随。六岁的她在那一年失去了所有心爱的动物朋友,看着鬼婆发疯似的嗜血,她开始逃窜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最终却无处可逃。
待到小灵狐气绝血尽,鬼婆用力地丢落至墙角,开始眼神阴森地看向眼前依旧沉默的雪羽。
“婆婆有没有跟你说过,事情没有办好,是要有惩罚和代价的。”危险的味道从她嘴角的笑意开始扩散。
雪羽低着头,没有说任何话,直直地跪在了鬼婆面前,不是求饶,因为她始终知道,在一个疯子面前,任何话都只是废话。
下一刻,便是鞭子重重抽打在身体的声音,那般尖锐沉痛。“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刚才倒是看呀,收起你那副清高伪善的嘴脸,你和你那犯贱的娘一个样,生来就是一个个虚伪的贱坯子。”
鬼婆的厉吼像一个个咒语萦绕在雪羽的耳边,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可是心里的伤口却在拉扯,十几年来,她始终不知道,鬼婆和自己的母亲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致使她每次惩罚自己的时候都要伴随着这样无休止的谩骂,她似乎是将对母亲的恨意全部发泄在自己的身上了。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发泄只会让鬼婆的恨意与日渐增,她永远都忘不了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所经历的一切,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女人狠毒的表情,十几年来每一天出现在她的梦魇,每一次的醒来,都加重了自己的仇恨。
“贱人!毒妇!虚伪!冷血!。。。。。。”
声音越来越模糊,纵使自己再怎样忍耐,可身体终究还是倒了下去。也许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让自己的疼痛一直存在这而忘了心受到的伤害,也许这样你也会有一点的疼惜,也许我们这么多年的相依为伴你也会记得有一点点的温暖,可是不会的,你不会知道的,我们之间总是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艰难地睁开眼睛,鬼婆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每天的这个时候,她总是不知道在哪。慢慢地支起沉重疲惫的身体,雪羽朝洞口走去,阳光没有防备地打在身上,雪羽眯起眼睛,笑了,呵,还活着。每一次的惩罚之后,她都以为自己会死去而忘了这些情绪,可是每一次她都能如期醒来,好像鬼婆每一次剥夺了她又赐予了她活着的感觉。
阳光照耀在背上的时候,新伤夹杂着旧伤,本来无瑕的肌肤现在一副狰狞的模样,一览无余,任谁看了都会不舍,倍感怜惜。
来到湖边,雪羽轻轻地褪去身上的衣物,缓缓地向水中走去。说来也奇怪,这样寒冷的山谷里,却有这样一湖温热的水源,倒也成为了她的幸运。
水至颈部,雪羽终于开始打理自己的伤口了,将长长的头发撩至一边,开始用水轻轻地擦拭着这些向她叫屈的伤口,看着这样狰狞的模样,渐渐拉远了思绪,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离开过失却之地,没有去过失却之地以外的任何地方,没有看见过鬼婆以外的任何人,她从来都不敢去想象世间的女子拥有怎样的快乐和样貌,但是绝不会像她这样的遭遇和伤疤。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沉入水中,将自己整个身体浸没在水里以驱赶这情绪,毕竟,想到这些的时候她是那样渺小而没有资格。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个不速之客正在渐行渐至。
灵绝不知道自己在丛林中兜兜转转了多少次,却始终没有走出一条新的小道来,看来现在已经处于一种迷路的状态了,牵着马,无奈地来到湖边,却看见湖上有青烟浮现,在这种阴寒之地,居然会有偌大的温池存在,倒也惊奇,想着去湖边喝口水,却看见湖边有一摊白色的衣物,看上去应该是女子的衣服。
灵绝开始为这一发现兴奋不已了,终于在这鬼地方看见了人的存在。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水声乍起,竟看见一女子从水中冒出,细看的时候,竟有种屏息之感,眼前的女子肌肤胜雪,眉目清丽绝美,猜想着头发应该长至腰间,气质脱俗不凡,即便是在寒阙已见过不少美貌女子,可是能有这等美貌和气质的却从来没有。
雪羽刚刚探出头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睁开眼,只是用双手拂面,待到睁眼看到眼前的翩翩少年,开始大惊失色。
“啊!”迅速地转过身,满脸的慌张和羞赧:“你是何人?”
灵绝看到雪羽的反应,自知失礼便也转过身去。
“姑娘,别误会,在下并非存心冒犯,只是途径此处,想来讨口水喝,无意冒犯姑娘。”
雪羽小心地向后看了看,确定他也转过身后慌张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作何,你先到林中去,不许看向我这边。”
灵绝甚表无奈,倒被人认作是轻狂之徒了。
“好。”于是便快步去于林中等候。
确定他去了林中后,雪羽慢慢踱步至岸边,迅速地穿好衣物。
穿好衣服之后,收起刚才的慌乱,恢复了惯有的冷漠。然后来到林中。
“不许转身,我问你话。”
听到这个,灵绝好气地笑了笑,居然有听人摆布的一天,然后便举起双手表示同意和无奈。然后便是雪羽没有温度的声音。“你是什么人?你来失却之地做什么?”灵绝不喜欢她这样没有温度的冷漠。
“在下只是迷路了,敢问姑娘能否告诉在下怎么出去?”
雪羽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我是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没问你怎么来的,也不关心你怎么出去。”
冷漠的话语,开始一点点在消耗着灵绝的耐心,他突然转过身,看着眼前美的窒息的雪羽:“你是这里的人?”
这一次,他倒是反客为主了,雪羽有一点愕然,自小没有看过其他人,也不知该怎样来形容眼前的男子,只觉他应该不算让人厌烦。
雪羽开始不想与这人多做纠缠了,转过身想离开:“我不知道怎么出去,整个山谷都被婆婆设了结界,你只能在这慢慢等死了。”
婆婆?结界?灵绝开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想来倒也不虚此行。
看到雪羽要走,他快步拦到她面前:“可是,你觉得我会放掉你这把钥匙吗?”
雪羽不想自己竟遇上了一个麻烦,抬眼看向他:“你想怎样?”灵绝微扯嘴角,笑了:“我想,找到你婆婆,我就应该知道怎么出去了?”
雪羽深知眼前之人定是个麻烦,低眉想了想,倒是有一计可以试着打发了眼前这人。也可以试试自己功进或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