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带着寒气的声音从冰冷的听筒传来，清晰地传入两个人的耳朵。
他怎么会知道？
方一诺看着乱了阵脚的林向晚，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放在耳旁。
“你到底想怎样？”
“方一诺，我跟她说过那一次的谈话是容忍的最大限度，既然她一再破坏我的规则，那就别怪我破坏你们的好事。”方原拿着手机从车窗往外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对身影悠闲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一诺俊逸的脸上阴云遍布。
“林小姐，替你瞒了那么多年，我以为你总会感激我一下，识趣地离开我的儿子。可是没想到林小姐的野心和胆子都那么大，不得不令我佩服。既然你们执意要在一起，我也不拦着，但相互坦白也该是最起码的礼貌吧。那十年前的真相是需要我开口呢还是林小姐自己来呢？”
他坚信她听得到，现在，他只用静静等待结果就好。
方一诺举着手机的手僵硬在耳边，缓缓抬头看着林向晚。
“我自己来。”果然，林向晚听到方原的话后绝望地回答。
方原在车里勾了勾嘴角。
“等等！”方一诺忽然阻止，“我不想知道，你不要说。”
直觉告诉他，如果林向晚说了，那今天这婚是结不了了。回国以来那么想知道的真相却第一次那么害怕知道，他不断地朝她摇头。
看着方一诺此时的眼神，林向晚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绞得失去了知觉。一向高高在上的方一诺何曾这么对人祈求过，是自己，都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弄成这幅可怜的模样。如方原所说，她，是该消失在他生活里的人。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林向晚露出凄惨的笑容。
“我不想听。”他偏执地拒绝。双手扣住林向晚的肩，仿佛如此就能阻止她要说出口的话。
“你听好，以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十年前自己做过的事，我拿生命担保，没有一句谎话。”林向晚呆呆地望着眼前痛苦的人，承认所有的一切。
“十年前，在你寒假去美国之前，我就私自和你的父亲联系。亲自劝动了你去美国过年。然后，你母亲出了意外，我趁这个机会，向你父亲提出条件：在你回国之后，只要他给我一笔钱，我就主动和你分手，你就会乖乖地去美国。”
感受到肩上双手的力量越来越重，方一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阴鸷，林向晚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林向晚，住口！我不许你再说下去。”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林向晚却像个机器人一样，嘴巴里的话自动地就往外蹦，毫无生机。
“方一诺，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这还得谢谢你那么爱我，轻易就告诉我你的家世，让我知道原来你有一个那么雄厚的背景，作为你的女朋友，不捞点什么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叫你闭嘴！”方一诺愤怒地朝她吼，柔弱的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
可林向晚咬着嘴唇承受着他的愤怒，依旧机械地开口。
“你父亲也很慷慨，答应了我的条件。他让我从此不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看，到头来，你最恨的父亲却是最为你着想的人。他都知道我是个坏女人，可你怎么就不知道，还偏偏往我的世界闯呢？方一诺，你现在看到了，我靠你给我的所有信任和爱情，换回了一笔丰厚得连我都惊讶的钱，你看看自己爱的是什么肮脏的女人。”
说到最后，本来觉得不会再掉眼泪的林向晚还是不受控制地模糊了眼睛，温热的泪水顺着刚刚未干的脸庞蔓延。
终于把她做过的丑事暴露在了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面前，终于……还是狠狠伤了他。
方一诺听完她的话，极力隐忍着将要爆发的脾气，盯着她的泪眼，一字一句问：“所以，十年前，你，亲手卖了我？”
林向晚知道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打下愤怒的一巴掌，可她倒宁愿他打她，至少不用难过得那么辛苦。于是她认命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他没有打她，只是那紧紧攥着她的手，缓缓落下去。阴鸷地盯着林向晚，朝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吐出几个字。
“现在，你满意了？”
然后把手机狠狠摔在林向晚面前，什么都没说。蹲下来，捡起刚刚掉落的文件袋，转身开了车门。
“砰”的一声，黑色宝马的门被重重砸上，然后绝尘而去。留下被翻得满地狼藉的箱子和那早已粉身碎骨的手机，似乎也在嘲笑着原地动弹不得的林向晚。
角落里的方原看到这一切，面无表情地收了手机，对前面的司机吩咐：“开车。”
林向晚今天穿了一件驼色长款呢大衣，里面还加了紫红色毛衣。上午的太阳都已经出来了，按理说不会感到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浑身冰冷，一个人瑟瑟发抖，最后蹲下来抱紧了自己还是止不住抖得很厉害，眼泪也伴着颤抖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另一边，一辆黑色的宝马失了控地狂奔在云市的大街上，红灯都止不住它疯狂的速度。行人就眼看它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就在眼前不见了身影。直到云市海滩，那道“闪电”才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住了。
方一诺踩了刹车后狠狠地捶了捶方向盘，脑子里全是林向晚的身影。
她说方一诺，我喜欢你，让我做你女朋友吧。
她说一诺，你还有我。
她说方一诺，我来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她说一诺，无论你以后知道了什么，能不能求你，别恨我。
她说我靠你给我的所有信任和爱情，换回了一笔钱连我都惊讶的钱。
林向晚，到底，我们之间缺了什么要中了这个叫“有缘无分”的怪圈？
林向晚拖着行李出现在赵岩面前的时候，他正和底下的一个员工正在商量酒吧要扩大门面的问题。抬头看到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和恍恍惚惚的神情就知道出事了，打发了人先出去，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招呼着先让人坐在沙发上，倒了杯热水让她捂着，刚刚碰到她时那冰冷的温度都让他为之一震。
过了一会儿，看林向晚缓过来一些了，赵岩直奔主题。
“出什么事了？”
“赵岩，先让我睡一觉好不好？”她满脸憔悴地看着他。
他能说不吗？看来现在也不是说事情的时候，等他把林向晚安顿好了之后就打电话给方一诺，结果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赵岩的眉头皱了皱，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按下了号码。
“莉莉，你过来一趟吧，向晚在这里。”
直到傍晚，方一诺才回到华首别墅，远远地在车里就看到房子灯火通明，他敛了敛眼眸，把车开到车库后迫不及待地进门。
“一诺，你回来了？”
刘晓薇听到开门的动静就知道是他，立刻笑着迎过去。
方一诺在看到房子里的人后表情一滞，边换鞋边问：“我不是叫你回去了吗？”
“你让我回哪去啊？”刘晓薇站在原地委屈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美国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这么招待我？”
“找我干什么？”方一诺换好鞋后走向客厅。
“或许，是方原请你来的？”想到这个可能，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刘晓薇。
她眼神飘了飘，不作回答。
果然！
“就算伯父不告诉我你回国了，我也会找到你的。”刘晓薇坚定地告诉方一诺。
“晓薇，看在我们大学同学一场的份上，我现在好好和你说的时候就听进去吧。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方一诺这么直白的话显然让她很受伤，看着她黯淡下来的表情，他虽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什么都没做。有些话就算难听，早些说清楚好过两败俱伤的时候再说。
“这么多年你都不接受我，难道就是为了住在你这里的那个女人？”
其实刘晓薇已经确定了，大学的时候，方一诺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关系暗昧的女人。自己用与方家世交的身份接近，当时他对自己还很礼貌，处处周到。她还暗暗窃喜，觉得方一诺对自己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于是鼓起勇气表白，结果换来他的一句对不起。就算再怎么死缠烂打，他永远无动于衷。
她还以为方一诺的心是石头做的，对谁都会冷冰冰，对谁都不例外。直到叫林向晚的这个女人出现，她才知道，他的冰冷给了全世界，热情给了那个女人！
她认识他的十年，方一诺从来没进过厨房，可是在林向晚身边却围上围裙沾上面粉。方一诺从来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天塌下来都不关他的事，可是在林向晚脚被烫到之时紧张得立刻飞奔过去。方一诺从来不发脾气，除了对他父亲爱理不理，对谁都是谦谦君子，可是在林向晚离开时愤怒的情绪显而易见。
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不是对的人，所以，方一诺的很多面，她连看的机会都没有。虽然知道答案，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
方一诺没想到刘晓薇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难道，他这十年，真是因为林向晚而关上了心门吗？可现在，换回了什么样的结果，真是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