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一样巨大的东西。外界的事物十分和谐,没有比例不衬压倒一切的体积,没有巨妖式的高峰,没有错综复杂密密层层的草木,也没有巨大的河流。一切都大小适中,恰如其分,简单明了,眼睛可以不费劲的捕捉事物的外形,留下一个明确的形象,容易为感官接受,也容易记忆。
如果不是他需要食物,云月是不肯离开海边。哪里的海,像湖泊一般宁静,毫无苍茫寂寞感觉,以前,看到大海,总是觉得自己十分的渺小,可是在这里,他感到的是平静。没有惨白的,死尸般的或者是压抑的青灰色调,没有卷着小石子与污泥翻腾的潮汐,这里的海水,鲜明灿烂,像是海底种满了紫罗兰,把海水的颜色都染成了花的颜色。他很平静,没有了对茫然的恐惧,没有了幻想的不安猜测,一切都是那么明确,鲜明。
几日来,云月吃的东西很少,一些水果,除了这些他几乎没吃什么,似乎这里的空气里与水所提供的营养,足够支持着他前进。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向前走,他感觉自己不是落难者,更像是一名游客。很美,没有一处不是美景!风景全是斩钉截铁的裂痕,犹如一幅稳健,准确,笔力遒劲的白描,空气的纯净还使的轮廓更加的凸出。这里的轮廓,绝不隐隐约约,像经过渲染似的,也不会受水汽的影响,让人们产生看到的事物漂浮在空中的幻想。还有灿烂的阳光,吧明亮的部分,把阴暗的部分,一齐推向极端,在刚劲的线条上加上了体积的对比。
云月一直在猜测,生活在这里的人会是是么样子?他还没有遇见一个人。
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刚刚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有一些恐慌。他不习惯这么安静,以前他是寂寞的,没有人能读懂他的内心。父母的离去,爷爷的离去,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太沉重了,不管多么有活力的心,都会被压垮。抬起头,看着天空中一朵朵白云,他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他喜欢云,喜欢它们的自由自在。
“好安静……”
半个月过去了……云月还是看着海,说道:“好安静……”
一个月过去了,仅靠树上的果子与清澈的河水,云月又度过了十五天,他再一次来到海边,说道:“好安静……”
然而,有一天,就在云月离开熟悉的海岸,去寻找食物时,他遇见了一群人。
“抓住他!”
“恩?”听到喊声,云月以为在喊自己,可是为什么要抓我呢?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一群人。
“这是……哼哼……哼哼……”这算什么?电影?两拨人,云月十分轻松的通过他们穿衣服的多少分清楚他们是两拨人。一拨人,猩红的披风,黑色的四角内裤,就是他们所有的衣服,野人都比他们穿的暖和。另一拨,穿的就比较全了,除了衣服,头上还裹着厚厚的头巾。
“野蛮人。”云月决定帮衣着整齐的文明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他的精神好了很多,身体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云月走过去,他不着急。
“放开他们!”
“怎么这里还有一个?”
“野蛮人……”
云月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就被按到在地,然后身子一紧,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放我下来!你们这群野蛮人!”云月大叫,被人扛在肩膀上的感觉可不好。
“你走的太慢了,我们要在傍晚以前赶回去。”扛着云月的野蛮人说话了,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云月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好久没听过音乐,今天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
“恩,说的没有错,这次任务很无聊。”
“这不是捡到一名长笛艺人,就别抱怨了。”
“是是是。”
“喂喂,你们这群野蛮人知道什么叫艺术吗?听得懂吗?哈哈……把自己说的跟什么文明人一样,其实你们不过是退了毛的野人。”
“哈哈……看来我们的长笛艺人不太高兴。”
云月的确不高兴,他很喜欢这里,这里让他忘掉了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他什么都不去想。
“哎,可惜了,养育着如此野蛮的人。”云月小声的嘀咕,他为这片土地可惜。
这群野蛮人的营地很简单,除了几堆篝火外,什么都没有。他们把抓来的人绑在一起,随便给他们一些吃的,接着给云月解开了绳子。
“你看看他,一脸的不高兴。”
“就是,早就劝你不要绑他,现在好了。”
“可是……不绑住他,我不知道怎么把他带过来,你们都看见了,他走的太慢了。”
“朋友,刚才很是对不起,我们好久没有庆祝过,有点……”
“抱歉,我们不是朋友,还有我不懂你们野蛮人的曲调。”云月背着双手,眼睛看向天空中的月亮。这里的太阳和月亮很奇特,总是悬在天空中央。太阳在一天当中会随着时间改变温度和颜色,而月亮则是改变形状。今天,月亮完全圆了,云月在想:如果自己还待在海边,看海水荡漾,听水抚海岸……现在呢?陪着一群野蛮人,还要吹奏他们的音乐。
“啊?哈哈……”
“看吧,托尼,他不高兴了,我们的晚会还是留到以后慢慢开。今晚是个美丽的夜晚,为了今晚的月亮,干杯!!!”
“干杯!!!”
野蛮人高举着酒杯,大声的欢呼。
“野蛮人……”云月很不喜欢着些只穿内裤的野蛮人,就算披着披风,就算他们有着协调完美的肌肉,就算他们对自己很客气,可他还是讨厌他们。揉揉发酸的脖子,刚才那个野蛮人的力气很大。
“混蛋。”看他们这样高兴,云月很不舒服。取出笛子,云月轻轻的吹奏起来。你们这么兴高采烈,那我就让你们冷静下来。
笛声缓缓的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随着笛声的扩散,大家慢慢的安静下来。
云月想起了小时候,他跟爷爷住在一座孤岛上,跟这里很像,安静的水声,安静的呼吸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早上,他起的很早,帮爷爷收集露水。露水很难收集,云月必须很准确的接住从海树上滴落的露水,他的身体跟不上,收集一会他就得休息,喘口气。这是他们唯一的水源,一整天的水分都靠着早上的露水。然后,他开始吹笛子,练习爷爷教他的健身术。很累,可是他很开心。爷爷有时候醒的比较早,会帮他的忙,他不愿意,在他看来,这是他的工作。
“爷爷……”擦干泪水,云月默默的放下笛子,这里让他忘记一切,又让他想起来忘掉的一切。
云月转过身,看见那些野蛮人带起头盔,手里多了一面盾牌与一柄长矛。他们用长矛击打着盾牌,低低的唱着。低沉悲壮的声音传进云月的耳朵,他愣住了,这种肃杀的气氛,与学校门前聚集的5000联盟战士散发出来的一样。可他们还不到一百人,大部分都是孩子,没有经历生死搏斗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
第二天早上,云月一睁眼,看到他们互相梳理着头发,一阵恶寒。这群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是一群变态。他们似乎很爱惜自己的头发,梳理的很仔细。
“你昨天晚上吹奏的曲子很特别,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过。”
“你们这些变态能听什么曲子?”所有的好感突然之间没有了,他不太习惯看男人这么亲昵的举动。互相梳理这头发也就算了,有些人还在对方耳边低声细语,云月很不适应。
“恩?”对方没有听明白云月的话,可云月话里的轻蔑他听得出来。“抱歉,他们无法体会您曲子中的真正意思,这次我们来的大部分都是孩子,不懂深奥的曲调。我呢,从曲子中听到了对亲人的思念,可是他们只是听到了伤悲。”
“不是吧……”这次换云月吃惊了,看来这些变态还不是一般的变态,能听懂他的笛声。
“我们想邀请你来我们这里,在我们的城市中为我们吹奏您美妙的笛曲,至于报酬,肯定比其他地方的多。”
云月答应了,他需要食物,需要住处,需要生活。这里虽然莫名其妙,可他很喜欢这个地方,他不想回去。自己只剩下不多的生命,这里是他最好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