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冰的小屋里。
这小屋很有点别致——墙都是圆木砌的，圆木上长出了新芽，就象一根根插在墙上的新树枝。
中间有风，屏风是用桦树皮贴的。
桦树皮下缝着锦线，把桦树皮缝成了一幅画。
这幅画上是男人与女人，男人与女人上面有一个大大的东西。那东西不是太阳，不是飞禽，而是一只袜子，是一只绽线了的破袜子。
炕很低，炕下面烧着柴木半子；炕很大，一进屋就几乎全是炕，炕上铺满了毛皮。
病虎曹春就坐在这一大张毛皮上，这毛皮是他一声令下，长白山一千赶山人每人拿来一块毛皮缀起来的。
从那一天起，赶山人就再也不进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就只有三个人来。
有他病虎曹春，有那个死去的陆逸翁，还有那个男人。
病虎曹春现今泄了欲火，正偎在毛皮上，看这屋子。
“陆逸翁来了，就只坐在那里么？他不补袜子，或者再干一点别的？”
冰冰仍冷着脸：“他从不干别的，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女人。当然不是他老婆。他袜子从来就是新的，但他总是来，来和我讲他的那个女人…”
“不是他老婆？”
“不是，那是他三十年前的女人。”
“他为什么来对你讲？”
冰冰冷冷道：“不明白。”病虎曹春看着的脸，看出了她的确是不明白。
冰冰偎在他身上。
曹春一叹，还好。幸亏她的身子不象她的脸那么冷冷冰冰。冰冰叹了一口气。
“你惹不起宋婆婆，你还是带你那一群人走，走得远远好了。”曹春冷冷一笑：“孙贺，还有那二三十兄弟就白白地死了？”冰冰道：“不白死，你有什么办法？”
曹春道：“我要和她比试比试。”
冰冰道：“比什么？只有一样你能比过她，可惜她还不是男人。”曹春道：“我自有办法。”
冰冰偎着他。
冰冰道：“你别去试了，带着你的银子，那些银子够你和你那些兄弟你过几年的。去江南，玩一玩，不回来了。不是更好？”
曹春道：“我死过九十九回了，但愿这一次死，再别爬起来。”他望着冰冰：“我走了。”
冰冰用手抚摸着他的头：“我会想你的……”
曹春突然出手，叭叭一道三弹。
他把冰冰的发髻打散了，飞散了一头飞瀑。
曹春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他转身向外走。
冰冰突然叫了一句：“病猫！”
曹春身子一抖，站住了。
他没回头：“头一回有一个人叫了我一句病猫，让我活活把卡死，连尸首都没埋。”
冰冰道：“你头一回……来这屋时，我就是叫了你一声病猫，你那时为什么不不卡死我，你可马上变成了虎……”
曹春的身子猛地转回头来：“冰冰，求你……”
他摇摇头，不说了。
冰冰偎上去，靠在他胸上，扑扑吹着他的脸：“你讲，你讲。”曹春道：“我要走了，你能不能对我……笑一下？”
冰冰一震，低下了头。
她又抬起了头，闭着眼。
她喃喃道：“我从来不笑，从来不笑。你见到过笑着的冰冰么？笑还是冰冰么？笑起来还是你的冰冰么？”
曹春猛地推开她，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