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龙潭边,大麻松木和山漆,扎了个棚子,田坎每天要熬三大锅草药,专供左溪那些矿工们喝。田坎对山漆说,人们现在还要巩固,等过了一段日子,矿区的人就会像苍岭的鸡那样适应了。但是,妇女每月的潮信紊乱,他是没有办法来调理的。
下面矿区,得到田坎熬大锅药的消息的人,每天一早,就坐了车子上来,等在棚子边,喝了田坎的药才回去。能够来的,一般是矿老板,是发屋里的小姐,是在下面开其他铺子的人。至于仍然在挖洞子的外地人,则不能上来。他们没有时间上来。他们中有的人因此倒下,在下面的矿区临时诊所里吃点药,输回液,情况似乎就好了一些。但是,他们仍然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分不出做事和说话的轻重来。严重的,去彭水去安子输了两天液,情况就大有好转。只是他们一回到矿区,他们一呼吸那臭鸡蛋气味,就又头昏气闷,烦躁。
田坎每天早上,笑眯眯地给人们药喝。田坎身量矮胖,面阔耳大,看去圆滚滚的,整个似乎就是一尊笑佛。
朱老板给李老板任老板商量说,得想法让下面矿区的工人也喝药。
最近,挖掘进度和产矿量都大大减少。李老板下面的洞子是矿源最丰厚的,他目前已经成了整个矿区的百万富翁了。
李老板来找田坎,说他愿意给他每天100元钱,请他去下面的矿区,也开个免费的药汤铺。
田坎笑眯眯的,端了一碗药汤给李老板喝。田坎说,好啊,每天100元多了,我只要50元。明天就去,除了药由我准备,其他的都由你来安排。
田坎那天在下面矿区正给一群工友喝药。有几个工友边喝边议论。
一个工友说,洞子里出了水了,我们还进去吗?一个说,怎么不进去?水又不大,是一股小水。
又一个说,洞子出了水,老板的洞子,怕是没有什么矿了。
第二个工友说,这和出水没有关系,李老板这洞子,目前是整个苍岭最好的。矿多着呐。
另一群工友过来,听说李老板的洞子出了水,其中一个就对田坎说,黄老师,你们苍岭真是水多啊。这个人对李老板洞子的工友说,我们76号洞子,早就出了水,最近两天,水越来越大了。我们临时用的大水管,都已经不够用了。
田坎去和回来的时候,都由李老板派车子接送。这天,田坎回来得早。他上了卧龙堡,看着苍岭的两条溪水,都安然地,平静而丰沛地从林木下流过来,到了大龙潭。
田坎看到溪水照旧地流着,就有些放心了。
他正要下来。突然想看看苍岭的龙洞水。
远远看去,田坎看到龙洞水出口时分的三脉水,右边那小的一脉却没有了水流。田坎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似的,头有些昏。他站定了,再细看,那分得很开的右脉,真的没有了白瀑飞下来。
田坎跑下来了,他谁也没有讲,自己跑上了村子,他一步也不停,弯了身,往苍苍公家赶。
路上,他在能看到龙洞水的地方,都抬头看看。可是,越来越近的距离,让他看清了越来越让他惶恐的事实。
田坎气喘吁吁的,他走到苍苍公家的院坝去,见苍苍公在院坝边的树荫下,正对着苍岭,靠在椅子上,瞌睡着。
田坎这时候看清楚了,龙洞水出口的三脉,不仅右边的一脉没有了水流,就是正中间的这一脉的水,也比往日小了。飞瀑成练的景致,如今却减了壮观的气象。田坎咋吧着,想说什么,没有成句。冷不防苍苍公抬起头来,苍苍公说:我都守了三天了,它越来越小了。
田坎说,大麻知道吗?知道。
苍苍公说,大家要像外村人那样,用水桶来挑水了。
田坎说,不会的,不会的。万古千秋的水,不会说没有就没有了。
田坎坐下来,说时,脸上还笑着。可是,田坎的心中,却有了浓重的阴影。苍苍公都这样说,事情不会有多么乐观了。
田坎说,即使那样,也不用担心。现在,可以去买个小抽水机来,电一拉,水就抽上来了。
见苍苍公没有反应,田坎站起来,轻轻地走下了院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