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吴胖子之前的描述,我以为他真的去坤楼采花寻春了。但我万没想到,实际上胖子说了谎,在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宾馆。
在和小李打了几局桌球以后,吴胖子去了厕所。照他的说法,他原本确有一探坤楼的打算,但想到自己热恋中的女朋友,吴胖子还是决定打消这个被他自己称为邪念的念头。
偌大的厕所里空无一人,吴胖子一边撒尿,一边掏出手机夹在肩头打给自己的女朋友。但他一泡牛尿没撒完,手机却差点滑落到立厕里面去了。女朋友的一句玩笑,让他感到突然遍体生寒。
“佳城宾馆?你们这帮人有没有文化啊?真是无知者无畏呀!”吴胖子的女朋友在电话那头娇笑连连。
“什么无知无畏?”吴胖子随口问着。
“平时就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没文化了吧?”语文老师在电话那头开始上课。
“佳城者,自古就是墓地的别称,佳城宾馆不就是墓地宾馆嘛?你们要当心哦,搞不好你们那里原来就是墓地呢!哎!你确定你住的是宾馆不是殡仪馆?呵呵!”吴胖子的女朋友一边解释,一边调侃着。
而这边的吴胖子却只觉得头上的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后背更是冰凉一片,好像有无数条冰冷的汗线一路爬了下去。
背后有东西!
宾馆明亮宽大的厕所里一片寂静,吴胖子已经感觉不到自己那泡尿是否已经解决完毕,也全然没有留意到手机中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通话声音。
他一把抓起夹在肩头的手机,猛的转过身子。
身后当然不可能有人,在转身的一瞬间,吴胖子这样希望,也这样的安慰自己。如果时间允许,他可能还要嘲笑自己一番,半夜照镜子------自己吓自己。
但他错了,背后真的有人,而且还是一个离他很近的男人。
他这一转身两个人几乎脸贴上了脸。
吴胖子怪叫了一声,直接就滚到那一排立厕的下面。倒下的时候,差半寸嘴巴就磕上那些雪白立厕的边角。照他的话说,磕掉牙齿是小,恶心可能也会把人恶心死。而我的想法是,要换我可能会直接被吓死。
吴胖子倒在地上,虽然惊魂未定,但已经认出了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司机老刘。
老刘就这么站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在车上老刘也是言语不多,脸上的表情和现在也差不多。但那个时候只是让人感觉平和无奇,而现在却让人不寒而栗。
“**变态啊?”
胖子终于缓过一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的指着面前的老刘。
老刘看了看他,伸手指了指吴胖子的裤裆。吴胖子这才想起来,上完厕所后,自己的收尾工作还没有做呢。
“你是不是变态?”
吴胖子收拾完毕,最后一把拉起裤子的拉链,怒冲冲的走到老刘的面前,昂着头骂道。
“你给谁打电话?”老刘依然盯着吴胖子,依然面无表情。
“关你个屁事,啊哟!”吴胖子正准备一把推开老刘,突然觉得手腕一紧,紧接着肩头一阵剧痛,整个人象一根被折断的筷子一样,弯曲成了一个倒过来的V字形,一张脸堪堪被贴在了地面上。
“别打电话,离开这里。”老刘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你干什么?”
吴胖子不敢挣扎,因为只要他一动,右肩头连同整条手臂,就好像要被硬生生的掰断一般。
“我再说一遍,别打电话,离开这里。”老刘重复了一遍,依然是冷冰冰的声音。
“为……为什么?”吴胖子咬着牙。
这次却没有回答,只有一阵剧痛突然从肩头传来,而且瞬间流遍全身。吴胖子几乎是杀猪般大叫起来,一个好字,尖利的在厕所里回荡。
老刘离开的时候,吴胖子还趴在地上,在被松开禁锢的瞬间,他没有任何反击的念头,因为那样只会再让自己承受一遍痛苦。更何况,老刘临走前话让吴胖子只有一种感觉------恐惧。
“再见面,你就不会疼了。”
什么人不会疼,死人才不会感到疼。胖子趴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厕所门口,吴胖子确认了那个可能如鬼魅般出现的老刘确实已经离开了,才长舒了一口气,但右肩的痛楚,却让吴胖子犹豫了很久,紧握着手机,手心全都是汗,都最终没敢拨出一个电话给任何人。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桌球台旁,却发现小李并不在那里。说到这里,吴胖子一手指天,一手指着小李,“我吴海发誓,小李子真的没在那里,我要是骗你们,让雷劈了他。”
换在平时我们最起码会玩笑的发出鄙视他的声音。但现在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而小李也沉默不语,显然已经默认了。
我们三个人同时注视着小李,而小李却只是在那里发着呆。
我本打算开口询问小李那个时候究竟到哪里去了,去干什么了。唐克森却让吴胖子继续说下去。
吴胖子却似乎不自然起来,皱着眉头,一时间五官都似乎挤到一起去了,最后好像下定了决心,用一种我都坦白了算了的神态继续他的叙述。
吴胖子找不到小李,老刘的那几句话又不停在他脑海里撞来撞去,初到宾馆时我和唐克森关于那个墓局的讨论更象放电影一般在他心头浮现。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在宾馆之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转过身来,面前赫然就是那座城楼一般的入口建筑,而拱形城门右侧的城墙位置上“苏州佳城宾馆”几个字显得分外的突兀,恍惚间吴胖子眼前似乎笼起了一层灰雾,灰雾中也有一行字隐约透了出来,其中有两个字乌黑的令人窒息,那是两个十分清晰而凸显的大字------墓园。
吴胖子不禁失声大叫,完全没有一丝去判断眼前所见到底是不是幻觉的想法,只是转身狂奔。当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路边仅有一辆出租车的旁边,用平生可能最敏捷的动作,猛的钻了进去。
“开车,快开车!”他大声喊着。
出租车司机却没有发动车子,吴胖子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看什么看,快开车呀!”想到司机老刘,吴胖子一时间对天下所有的司机都没了好感。
“你要去哪里?”出租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吴胖子,又朝吴胖子跑来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发动了车子。
“上海!去上海!”
紧急刹车,吴胖子毫无防备一头撞在了出租车的防盗玻璃上。
“**的!”吴胖子破口大骂。肩头又是一阵剧痛,他表情痛苦的捂住了痛处。
司机被骂,立即转过身来,可能原也准备还骂两句,却发现吴胖子一脸痛苦,以为是自己的急刹车伤到了胖子。语气立即缓和了下来。
“你不要紧吧?”司机问道。
“你来撞一下试试,快开车!”吴胖子不耐烦的说道。
“我这车不能去上海,要不我送你去长途车站或者火车站?”司机一边说一边缓缓的开动车子,似乎只要吴胖子说不行,他就准备立即刹停请胖子下去。
“随便随便,你快开车。”
吴胖子一心只想离开这座坟墓宾馆,管他汽车、火车、飞机,现在只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