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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蓝颜知己(3)

这世上最善变的是海,比海更善变的是天,比天更善变的是浪子的情怀。不知是爱让韩新学会了背判,还是背判让韩新学会了爱。两个月后一天清晨,天空变成一台超级轧棉机,向世界疯狂地抛洒洁白的飞絮。一时间,山川、田野都彼此淡化了边界,成了一个洁白的和谐世界,也以50厘米以上的积雪深度,不可辩驳地阻挡了人们出行的路。学校通知临时停课一天。

这一天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及其普通的,但是对韩新来说却仿佛一次新生。我至今怀疑这是不是上天为韩新一手包办的。都说旋转的木马是没有思想的,因为飞旅的身体会让它找不到思考的空隙。被家长和学校时时监控的韩新就如一匹旋转的木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些什么,只是在老师和家长的笑脸中得知自己很令各方满意。

可是今天,旋转的木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给喊了暂停。于是,记忆的胶片开始倒带,一幕幕的从前出现在大脑的屏幕上,触目惊心。有新生的泪从韩新的眼角流出,像刚出炉的冰糖葫芦一样糊住了韩新的脸。外面的泪已冷的结了痂,底下的泪却还在带着体温在脸上纵横流淌,许久,韩新才回过神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声怒吼:“你活得猪狗不如!”说完,韩新粗糙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开始用他刚学会的聪明指挥他天生健壮的身驱,准备打一场漂亮翻身战。

看来在雪天里勤于思考的可不只韩新一个人。两天后,积雪消融了,韩新一到学校就收到一条喜讯,班主任老师说韩新这段时间各方面进步都非常迅速,所以特意向校长提意,组织一场韩新的先进事迹报告会,让那些尚处在危险边缘的后进生有个学习的榜样,努力的方向。当然,老师们想借此展示自己高超的育人艺术的险恶用心也是不言而喻的。

韩新满口答应,班主任老师摸摸韩新的头,心满意足地走开了。经过了两天紧锣密鼓的准备,周五的下午,学校礼堂披红挂绿,气氛隆重而又热烈,在大家的翘首期盼中,校长领着全体教职工步入会场,学生中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在各位领导长达二个小时的热烈讲话之后,只听主持人以极富感染力的磁性嗓音宣布:“下面有请韩新同学上台发言,大家鼓掌!”韩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主席台,他身着蓝色运动服,打着绿波点的领结,领结外面又挂了一条象征着国旗一角,用无数先烈的鲜血染红的鲜艳的红领巾,右边胸口上还别了一朵足有碗口那么大的超级大红花,据说是他们班的女生特意为他这次上台精心准备的。

校长用“柔和”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全场,整个礼堂顿时屏住了呼吸,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成百上千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韩新脸上,情不得在他脸上扎出几个孔来。韩新在万众期待中长久贮立,久久都没有发出一个声音。班主任以为他是太激动了,忙手舞足蹈地给他打手势,让他别紧长,慢慢讲。

韩新感激地朝班主任笑笑,惭愧地低下了头。教务主任认为韩新是想到了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不敢说,就自主主张地组织全体师生一起为韩新加油,打气,还让音乐老师指挥大家一起高呼口号“韩新好样的,韩新讲一个!”

说实话,韩新看到这场面的确有些怯场,觉得自己之前的准备可能有点不太适合,想上台来露个脸,鞠个躬就完事了。可是看到老师,同学们如此的热情,他又觉得既然来都来了,大家也都很想听自己说一说也不太好大家的兴。只是他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能像班主任说的那样可以随便说。于是,他又当着大家的面问了一次:“我真的可以说吗?”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可以!”那声音大的把停在屋顶上的几只麻雀都震飞了。

韩新理了理了衣服,恭恭敬敬地给大家行了一个队礼,然后结结巴巴地开始说:“感谢,感谢,感谢爸爸妈妈,是,是,是他们生了我,给,给,给了我,我,我健康的身体,和,和,和无微不至的,的,的照顾……感谢老,老,老师,他们每天,天,天不知辛苦地辅导我,我,我的功课……感谢学校领导,是,是,是他们给了我良好的学习环境,给了我重新做人机会,感谢我以前‘道‘上的兄弟”(说到这里,韩新不结巴了),是他们用拳头教会了我思考,感谢那些被我欺负的同学,是你们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潜力,感谢欺负我的同学,是你们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窝囊。我要感谢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关系下台后我再一一向大家表示感谢这里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记得刚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以前我太笨,又不爱学习,一直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经过大家的帮助,我变得有一点点聪明了,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我知道我自己笨就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能老是依靠老师给我补课,开小灶,让爸爸妈妈整晚陪我熬夜。想想你们的辛苦付出,我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今以后,不管是读多少书,做多少作业,听多长时间的新闻,我都要自己做主。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为了不耽误大家的事情,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我决定从现在起,辞去所有的职务,而且我郑重宣布,我要捍卫自己的人权和身体完整。我保证不先打同学,但是如果有同学先打我,我不承诺放弃使用武力,所以请同学们自重,不要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同时,我今天非常高兴的向大家介绍我的女朋友——单羽!”

整个报告期间,大家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从有巅峰和深谷间穿行,惊得眼珠都要爆裂了。静书也在认真的听着韩新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却一点表情也没有,直到听完最后一个标点,才随着闹哄哄的人流向礼堂外走去,留给韩新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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