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雨声,人声,此刻都仿佛陷入了时空的泥潭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
黑卫见主上没有回应这个要求,便道:“白玉使,死者已矣,法阵已成,这七星轮回星光针,灵力纯净,可保肉身千年不腐烂,还是毋进为好。”
这黑卫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白玉使叹了口气,望了眼逸筠那已经涨的通红的脸颊,道:“黑统领说的也是,想必比起见兄长最后一面,还是逝者为安要紧,想必逸筠也是明白的。”
逸筠的脚上用力越来越大,就算前面是那九幽黄泉也要去前面看自己挚爱的“哥哥”最后一眼,什么阵法,难道看一眼就会怎样,他才不信,也没有脑子再去思考,此刻只有念头充斥在他的大脑,他的全身,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再看一眼,看那个熟悉的面容一眼,看那个千万年也无法遗忘的容颜一眼啊。
白玉使者感觉到那手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微微摇了摇头,瞬身回转,眨眼之间在逸筠脑后轻轻一点,微微白气进入玉枕穴道,逸筠只觉得脑子昏沉晕了过去,再用力也无法睁开双眼,站立在白玉使身后的钱多多赶忙背起来那昏瘫在六芒星阵图上的逸筠,笔直的站在白玉的身后,一切电光火石之间,也没有几个统领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唯有幽宇却是回头眼角留意到了这一幕,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启明大将军率先踏下了祭坛,脚步声便变得匆忙起来,一个个统领也跟随着启明离开着主祭坛之上,没有人在意那钱多多背上满面泪水,面容痛苦的逸筠,几个眼神带着同情和惋惜的目光也随着师长们走了,开阳和天璇却是走了到逸筠身边,先是对钱多多和白玉使者行了个礼数,开阳将一个黑布包裹的小盒子放入了逸筠的口袋,深深的望了一眼逸筠,叹了口气,起身回到主祭坛旁静静的站着。而天璇却是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手帕右上绣刻着一朵百合花,散发着幽香,她轻柔的将逸筠那脸上的泪水都擦干了,又将手帕叠好,放入了逸筠的口袋,眼神中饱含惋惜,又对白玉行了个礼,莲步轻移动跟着夏弱水走了。
点点星光黯然,连这场上也只剩下黑卫军和黑卫,以及那伫立观天的幽宇宙。
“唉。”白玉轻轻叹息一声,也走下了祭坛,钱多多看师傅走了也慌忙背着师弟走了过去。
脚步声逐渐消失。
许久。
黑卫也不敢打扰幽宇,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站着,幽宇缓缓转过身来,黑卫看见那幽宇的脸却是心里一震,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扶助于他。
幽宇的面若金纸,脖子却苍白无比,血丝都浮动在皮肤表面,正是神源受损的的征兆,他沉声道:“无妨。”声音虽无力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主上,你这是,难道刚刚那不是安魂阵,难道是你强行改阵才受如此重伤??”黑卫惶恐不已,连忙轻声问道。
幽宇盯着黑卫看了一眼,又望了望四下无人,这个唯一自己信赖的属下,告诉他也无妨,便道:“刚法阵表象是安魂阵,实际上却是七星回魂阵,我注入十分之九神源于其内,已经改变了阵法的公用。”
黑卫疑惑不解,低声道:“那翌晨神子不是已经死去了么,何必大废干戈,这样的虚弱的您,实在太过危险。”
风平浪静的神隐也不过是表象而已,黑卫的语音却是越来越低,到了危险二字近乎隐没于无形了,声音中夹杂着颤抖与担忧。
幽宇没有回声,但是眉头紧缩,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如剑一般直击在祭坛的右上方,金剑无声出鞘,剑气纵横,杀意弥漫。
“哼!”
看着坠落于地上的白色飞虫,幽宇冷哼一声。
“双生谍虫?这种培养用来,刺探情报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黑卫看到那飞虫也是陷入沉思。
“你看那谍虫是否有发声器。”幽宇又恢复往常的平静的语气,刚刚猛兽一般的气息仿若长鲸吸水一般折服起来,这份神源印记的操控力可见一斑。
黑卫仔细观察了一番,回道:“如主上所说,没有。”
幽宇轻轻的抚剑,道:“杀了吧。”
黑卫心中一震,却是不解的问道:“杀了什么?”
幽宇顿时站立起来,仿若一只猛兽出山,蛟龙出海,气势逼人。然后祭出游龙甲卫,游龙甲卫高约十丈,气势恢宏,甲卫全身纹刻一条金色巨龙,通体金色圆润却内敛,丝毫不同于那钱多多的甲卫张扬外放。
巨大的甲卫瞬间消失于天际,只留下一句话,充满杀意。
“杀了这第二层祭坛的十名亲传黑卫军。”
黑卫望着天空,也不知道是望着那游龙甲卫留下的淡淡白线,还是那飘动的白云,他摸了摸腰间的黑色利刃,闻到了血的气味。
主星神隐宫殿,第五层,军需库。
白玉使此刻在军需仓库里望着那一堆堆废弃的甲卫,感觉头都大了,往日春风般的面容换成了愁容,肥胖的身体走来走去。
此刻军需库外走进来一个人,这人面宽目圆,身形高大,一头短发显得精神利索,衣着蓝色干练的工服,正是军需库的负责人弥六合。看到白玉他立刻招呼道:“白玉使怎么有空来我这了,不是才采购结束,还以为明年才能看到你呢,要不我们去桑楼喝两杯。”真诚的笑意挂在脸上。
往日里白玉肯定立刻笑脸相应,此刻他愁眉紧锁,重重的叹息一声,指着地面的残破甲卫道:“这七星安魂每次使用都如此劳命伤财啊,这次好了,军库又要损失一大笔了。”
顺着白玉指着的地方,弥六合也是大吃一惊,直接跑了过去,蹲了下来,仔细捡起一片片碎片,用发着莹润光芒的单目镜看了又看,摇了摇头,站起身子,道:“除了安魂阵也没什么能损坏这么多甲卫了,还是用的灵性材料最好的黑卫军队,而且此次似乎幽宇主上没有护阵,着甲卫之中残余许多神隐法决的精气,可见操纵之人也受到了极大波及。”
“不错,六合兄,此次受伤的黑卫军也是极多,军需之中还要调拨一部分去恢复这些弟兄们的神源印记。”白玉扶着一件残破的甲卫,道。
六合道:“好,那请御史出示军需青龙印和白虎印吧,我这就开始调拨军需。”
白玉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古朴的玉石,玉石似玉非玉,上雕绘有青色巨龙一只,下雕绘有一只白虎,栩栩如生,所谓青龙白虎印并非是实体印记,而是借助媒介传达信号的工具,这白虎印便是三万秋水卫的大将军齐名才可发布的军印,青龙则是拥有一万青卫军的青御史。
六合神情肃穆,郑重的接过玉石,闭上眼,下颚微抬,双手却是不断的转动这古朴的玉石,而后睁开眼道:“不错,是青龙印记和白虎印记,我这就开启星库,让你的白卫军准备好接应吧,此次安魂阵的后果比那百年前使用还惨痛,可见天道之力终究非人力能抗衡。”
白玉摇了摇头,淡淡:“在中古科技时代破灭之时,我就不相信什么天道了,成长这这个时代,我只相信神源印记和甲卫科技的力量,法阵不过是需求的能量过大罢了。”
六合听白玉这样说,怔了一下,哑声笑道:“也是,倒是我这些年只能呆在这军需库和星库之中,越来越迷信了,人老了不中用了,或许我不适合这个时代了这个位置了。”
白玉不再说话,跟着六合的脚步向军需库内部走去。
刚刚还谈论不停的两人,突然变的一言不发,军需库高约十丈,宽度一目望去约有百丈,单据记载军需库内残余有中古世纪末期的空间阵法数千个,实际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清,军需库内顶部镶嵌有巨大的盆形吊灯,每十丈一个,映衬的这偌大的军需库如白昼一般,每丈有一个圆形柱,柱子约两人合抱那么粗,柱身红色的神秘讣文若隐若现,整个军需库摆列的要么是甲卫的晶源神石,要么是灵性材料,玲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咚,咚,咚”
在一声声响之后,第一千三百列的陈列架纷纷错乱开来,摆成一个八卦形状,蓝色光氤氲其中,一小型圆柱升了上来,高约半丈,上有镂空深陷,柱体雕刻着精美的流云形的花纹。
“怎么不见到白卫军?你一个人怎么能搬运修理物质,白玉甲卫没那么多的储物空间吧。”忽然,弥六合停下脚步,侧身奇道。
“他们随后就到,不必着急,先打开星库吧。”白玉也停下了脚步,不紧不慢的回道。手上却把那块古朴的玉石捏的更加紧了,关节都隐隐发白。
空旷的大殿,只有脚步声回荡,显得无比寂静,没有风吹过,却有星光闪耀的殿堂是如此静谧美妙。
脚步的声音,此刻却像山崖之间滴落的积雪融水。
“嘀嗒,嘀嗒”
越来越缓慢。
当弥六合走近星库之门的刹那,他感到莫名的痛楚撕裂了自己的身体,一个古朴的玉石透体而过,如闪电一般撕裂他的胸膛,他缓缓转身,望着一脸冷漠的白玉,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满脸惊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媒介故意选择这你可以操纵的白玉晶石,就是为了沾染我的气息杀了我么?”就算鲜血不住的从他的胸膛中流淌出来,他还是坚持的站着,问道。
“不错,我是为了杀你而来,所以白卫军也没有进来。”白玉缓缓回道,仿佛在说一件漫不经心的小事。
弥六合苦笑一声,用力的掩住伤口,道:“你要杀我何必用这等下三滥的偷袭手段,按你魂印的修为,即使正面我也不是你对手。”
白玉面色渐冷,道:“你那同伙想必也透露给你一二,那阵法哪里是什么安魂阵,回魂阵抽取的力量,连我也没有幸免。”
弥六合听闻这句话,剧烈咳嗽起来,话语中带有一丝凄凉,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他们的失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你来杀我,为什么连青龙白虎印也会有,难道他们也要杀我?”
白玉冷哼一声,左手用力一挥,那玉石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弥六合的惨叫,而后白玉沉声道:“我不光是杀你,我还是来取物资的,好了你可以上路了,对了,你那守护军也会陪葬的。”
白玉手作法印,玉石瞬间爆裂开来,碎裂的玉石击碎了弥六合的身体。
“什么!你……。”
不待弥六合话说完,他的生命就已经消散于无形了,什么也没有留下,甚至是那血腥味也没有留在这空气之中,仿佛全部随着玉石的粉碎而粉碎成粉末一般。
看着弥六合死去,白玉脸上的冰霜却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悲伤之意,他缓缓走了过去,望着那一滩粉末,重重的叹息一声。
“老友,很多事,命运远远比人力更难以抗拒,你这样死在我手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完,白玉双手中指合着食指对接,地面上的粉末被磁力吸引一般,竟是慢慢复原,还是那块古朴无华的玉石。
又有谁想到,那看似古朴无华的玉石竟是杀人的利器呢?
一如这红尘之中,表面人畜无害的事物往往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