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山将“龙魂石”拿出,道:“把船放下来吧。”
朱棣一挥手,当即有人将那小船放下。文子山一扬手,将“龙魂石”掷向朱棣。不待小船安稳的落下,林海月一步跨过去,但见那熟悉的身影已经被“冤魂千恨”荼毒的面目全非,流出黑色脓水。一声悲鸣,林海月晕厥过去……
“啊……这是……”
林海月缓缓睁开双眼,发觉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回想昔日种种惨痛地变故,不禁黯然伤神。
“吱呀……”房门被推开,林青义走了进来,道:“月月,你醒了?”
“爹,”林海月刚要起身,但身体却虚弱无力,问道,“苍俊呢?”
“和徐飞羽他们一同火化了,就等着下葬了……”林青义叹息一声,安慰道,“月月,你一定要坚强一些,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希望你有甚么闪失……你知道么?前日爹给你查探身体之时,发现你有喜脉,已经怀有三个月左右的身孕了,为了腹里的孩子,你更要振作起来。”
林海月一惊,因为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机会;随后一喜,因为这是她和傅苍俊的孩子;但又一忧,因为这腹中之子还没出生就注定没有父亲。林青义慈祥的看了看林海月,他知道这种事情劝也无用,只能凭借时间来慢慢愈合。
“哦,对了,爹,文子山现在怎样了?”林海月忽然问道。
“他没事,如今也在咱们紫霞山上。”林青义顿了顿,道,“月月,咱们山上又来了两位客人。”
林海月随口问道:“谁啊?”
林青义道:“其中一位妇人名叫蓝若萱,还有一个孩子。”
“啊?”林海月诧异道,“她是苍俊的妹妹,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青义道:“我问过,她不想说。她执意要见你。”
林海月点点头,道:“好吧,我可以见她。”
林青义端起药碗,递到林海月身前,道:“好,我随后去通知她,你先把药喝了,调理好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林海月接过药碗,心思有些魂不守舍,喃喃失神道:“爹,我知道了。”
林青义转身离去,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林海月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次日,雪山派上下为傅苍俊等人举行了葬礼。事后,林海月与蓝若萱长谈了一番,当然,这次的谈话是沉重悲伤地。蓝若萱将乞颜伊勒德托付给了林海月照顾,然后回蒙古去了。乞颜巴尔思生死未卜,她实在放心不下。
“额莫,你和阿布甚么时候接我回草原去?”乞颜伊勒德抻弄着衣襟儿,期待的问道。
蓝若萱望着西方远处的大草原,目光悠远而迷茫,喃喃道:“或许会很久……”天真的乞颜伊勒德并没有想到蓝若萱所说的很久竟然久到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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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雨落度朝暮,花开花谢知春秋。暑往寒来,七个月已经过去了。今天,正是林海月临盆的日子。文子山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傅苍俊已经走了,如今这孩子便是傅苍俊留在世上唯一香火。古代女人生孩子,那都是一只脚踩在棺材板上的事,弄好了母子平安,弄不好有大没小,有小没大,甚至一尸两命。
燕王朱棣已经以“靖难之役”之名造反,与明惠帝朱允炆为首的朝廷作对。文子山与傅苍俊是结拜兄弟,本来他应该回朝廷领兵平息燕逆,为傅苍俊报仇。但世事难料,傅苍俊一行人奉朱元璋密旨寻找“龙魂石”的事情传到了朱允炆的耳朵里,当他得知众人没能完成任务,并且“龙魂石”已经落到朱棣手里的时候龙颜大怒,迁罪于众人。尤其是在朝廷派出第一任平藩大将军耿炳文,在河北滹沱河失利之后,更加恼羞成怒,不但换了新的伐燕大将军,并且下令将文子山等人设为国家罪人,悬赏缉拿。
其实朝廷大军在河北滹沱河的失力可以说是朱元璋大杀功臣留下的祸根。当年他得了天下之后便心存猜忌,先后掀起了明初四大案,借着整顿吏治、惩治贪污的名号,滥杀了很多无辜之人,尤其是胡蓝两案使得大明的开国功臣被屠戮殆尽。如果能征善战的蓝玉大将军活着,那么朱棣就未必敢造反。
这位想要削藩的明惠帝朱允炆性格优柔寡断、又不善兵法,从他身边的黄子澄、方孝孺、齐泰这三个大红人身上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典型的重文轻武的皇帝,因为这三个人都是啃书包的倔强书呆子,各种治国之道仅限于纸上谈兵。年号建文也很充分的表明了他的政治取向。
朱允炆即位之后,就与黄子澄、方孝孺和齐泰三人商议削藩之事,他们认为手握重兵的藩王是国家的重要不安因素,必须要清除。这些藩王中以燕王朱棣,宁王朱权实力最强。尤其是朱棣,在朱元璋长子太子朱标、次子秦王朱樉、三子晋王朱?先后去世,他不仅在军事实力上强大,而且在家族尊序上都成为诸王之首,这无疑就是悬在朱允炆头上的一块巨石。在实行削藩的初始,黄子澄和齐泰的意见是不同的。黄子澄主张先削周、齐、湘、代、岷诸王,因为他们在先帝时候,就做了很多不法之事,削之有名。如今想要问罪,应该先从周王开始,因为周王是燕王的母弟,削他等于是削燕王的手足。而齐泰的主张是擒贼先擒王,直接先向燕王下手,只要实力最强的燕王倒下,那么其他藩王将不足畏惧。
黄齐二人各自有理,但这位明惠帝做事犹豫、缺乏决断,没有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他听从了黄子澄的建议,逐步蚕食诸王的实力,先从弱小的藩王下手。朱允炆的这种做法其实是想在削藩的时候师出有名,不留人话柄,因为朱棣做事成熟老辣、滴水不漏,他们根本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削藩,所以,就有些不好意思下手,做事不免扭扭捏捏的。他们这种做法是愚蠢的,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政治上的事向来是成王败寇,瞻前顾后的哪能成大事?所以,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年逾古稀的老将耿炳文被替换后,建文帝在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黄子澄推举下任命曹国公李景隆为伐燕大将军。文子山在得知这位寡谋而骄、色厉而馁的纨绔子弟李景隆当了伐燕大将军以后,就对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果不其然,李景隆不愧是名流千史的头号军事草包,在高于朱棣十倍兵力的情况下,他竟然节节败退,最后被打的溃不成军,一路逃回金陵。随便换谁指挥这五十万大军,也不能败给只有区区五万军队的燕王,这让朱棣都有些不舍得杀李景隆了。
正在思索间,文子山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不多时,一个中年妇女的接生婆走了出来。文子山忙问道:“这位大嫂,敢问那孩子生得怎样?”
接生的婆娘摇摇头,谈了一口气,道:“哎,虽然是个男孩,但身子太弱了,要不是我在那孩子的小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巴掌,让他哭了出来,否则这孩子就要闭过气去了。”
文子山着实紧张了一把,但终究还是母子平安了,随后向那接生婆连连道谢。
飘渺迷幻的紫霞峰上又多了一个小生命,为雪山派带来了一丝生机。林海月为这个孩子起名为傅念君。为人母的她还是那样忧郁沉重,这孩子之所以这样文弱就跟她有孕之时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一个月过后,林海月突然抱着孩子下山去了,说是为他寻个名医,希望可以好好调理孩子的身体。数天之后林海月才抱着孩子回来,大家都极为担心,但是此次回来之后林海月却变得很怪癖,整日闷在屋里,又不许其他人见他,甚至见见那个孩子也不行。
朱棣得了“龙魂石”之后,又命人将长白飞瀑洞穴里的金银财物搬走一空。随着燕王势力的强大,众人打算报仇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本来林海月打算练习冷幽留下的无名剑谱,亲手为傅苍俊报仇。虽然冷幽凭借无名剑谱和“闇汐”之剑成为天下第一杀手,但是,这种剑法只能从幼时学起方可发挥全部威力,否则,任你如何努力也只能空有其神,虚有其表,无法真正的融会贯通。朱棣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昔年冷幽复活也未必能够有十足的把握杀掉朱棣,更何况其他人了,所以,林海月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到了他的孩子傅念君身上,叫他从小习练无名剑谱,望能报此深仇。
四年后。
紫霞峰上传来舞剑的声音,一个垂髫小儿拿着一把木剑挥汗如雨的舞弄着。
“停!”
林海月上前指教了傅念君在招式上的不足之处,随后又叫他继续练习。文子山也带着一个束发男童来到这里,看到林海月对傅念君严厉地样子,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他身边的这位八岁男孩就是乞颜巴尔思和蓝若萱的孩子乞颜伊勒德。当年蓝若萱去寻找乞颜巴尔思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回来,时间一长,乞颜伊勒德便哭闹着要去草原找他的父母,文子山便领着他去了蒙古一趟。他们在那打听到了伊勒德父母的消息,他们都已经死在额勒伯克的追兵之下了。
年幼的伊勒德暗暗在心里立誓,打算长大后亲手为父母报仇,可惜的是,当时的北元朝廷已是摇摇欲坠,额勒伯克在下达追铺乞颜巴尔思不久之后就被卫拉特部的乌格齐哈什哈,也就是鬼力赤所杀害。额勒伯克死后的第二年由他的儿子坤帖木儿继位,但是两年之后又被鬼力赤所杀,至此,北元王朝彻底覆灭。原有的北元分为鞑靼和瓦剌,鬼力赤在现任鞑靼枢密院太师阿鲁台的扶持下成为了鞑靼最高领导人。
二人一路打听,无意中得知当年陷害乞颜巴尔思一家的便是如今鞑靼皇帝鬼力赤,伊勒德便将他作为自己最大的仇人。
文子山为了乞颜伊勒德能够融入汉人生活,并且更好的隐藏他的身份,便为他起了个汉人的名字,随母姓蓝,名德。
蓝德年纪虽幼,但家中的变故使他早早的成熟起来,并且性格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如今蓝德身高体阔,精壮的远超同龄人,并且天赋异禀,一身神力,这一点与他父亲很相似。小孩子身体长得健壮,大人自然高兴,但蓝德寡言少语,甚至有些孤僻,平素一向冷冰冰的,唯有习武练剑之时才会有热情。雪山派里只有傅念君和蓝德年幼,但二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傅念君是那种爱说爱笑、天真烂漫的孩子。
“啪”
林海月因为傅念君有一招剑法没练好用木棍打了他一下。
“不用功习武,整日贪玩,罚你在这面壁一个时辰!”林海月训斥道。
傅念君憋着眼泪,嘟着小嘴,奶声奶气的说道:“是,知道了娘。”
随后林海月离去,文子山与蓝德走了过来。傅念君一扫雨后阴霾,呵呵笑道:“二叔,大哥,你们来了。”
文子山点了点头,蓝德嘴一撇,不屑道:“哼,真没用,又要哭鼻子,方才挨训了吧。”
傅念君歪歪他的小脑袋,道:“这有什么,小孩子当然没有大人武功好了,挨训也是很平常的嘛。”
蓝德道:“那你不想为你爹报仇了?”
“报仇?那是以后长大的事情,我现在这么小着甚么急?”傅念君道。
蓝德在一旁持剑而立,拉好架势,道:“懒得理你,我要练剑了。”
傅念君道:“没事没事,你不用理我,我娘让我在这罚站思过,我想和你玩也不行啊!”
文子山一旁暗想:“之所以大嫂对傅念君这样严厉,是因为燕王朱棣已经攻破金陵,把朱允炆从皇位上赶了下来。如今朱棣已是大明的永乐皇帝,权势熏天,想要报仇机会就更加小了,所以,大嫂才会如此。”
“二叔,我娘让我在这罚站一个时辰,现在到了么?”傅念君站在那里问道。
“到了,休息一会儿吧。”文子山说道。
“哦……”傅念君欢呼一声,一蹦而起,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去。文子山暗想:“这孩子天性纯良随和,又不喜争斗,让他为大哥复仇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其实,傅念君罚站的时辰根本没到一个时辰,只是文子山看他年幼,让他早休息一会儿罢了。
汗水沿着蓝德稚嫩却又刚毅的面孔留下了,他的每一剑都仿佛用着他全身的力量,似在发泄他心中的仇恨。
“咔嘣”一声,由于用力过猛,蓝德手中的长剑寸寸断裂。傅念君一溜小跑过来,道:“哇,大哥你越来越厉害了!”
蓝德瞪了他一眼,随即叹息一声。他之所以会将剑弄断,是因为刚才有一招剑法一直没有练得通顺,所以一时心急,恼羞成怒,才会把剑震断。
文子山上前说道:“习武讲究循序渐进,你这样急躁就更加无法体会剑法的精妙之处,弄不好还会走火入魔。欲速则不达,复仇不急于这一时,适当休息一下吧。”蓝德点了点头,文子山又叮嘱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蓝德眉头紧锁,思考着那一招剑法。傅念君过来问道:“喂,教教我,方才你怎么把那柄剑弄断的?”
蓝德心烦,挥手吓唬他一下,道:“臭小子,你在烦我,看我打你不!”
傅念君吐了吐舌头,嘴一撇,嘟嘟囔囔地说道:“切~有甚么神气的,将来我也能。”说完,跑到一边自娱自乐去了。
傅念君一会儿上树,一会儿钻草丛,玩的不亦乐乎。忽然,他发现一种奇特漂亮的小虫,急忙拿着跑到蓝德面前,献宝似得将那漂亮的小虫拿了出来,得意道:“大哥,你看这是甚么?”
蓝德看了一眼,刚要训他幼稚无聊,这时林海月走了过来,蓝德偷偷一笑,暗想:“又有好戏看了。”
傅念君见蓝德不语,以为他又在沉漠装酷呢,不禁又问:“你看看嘛,这小家伙长得多好玩。”
“有多好玩?”林海月说道。
傅念君吓得一缩脖子,手中的小虫掉落在地上,连忙回身,道:“……不……不好玩……”
林海月看了一下时辰,道:“我罚你在这思过是让你静静领悟适才那套剑法,可如今没到一个时辰你怎么就到处玩耍去了?”
“刚才……我……”傅念君想说是文子山告诉他时辰到了的,但又一想,这么说不就是出卖了二叔么?可他一时有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于是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以为时辰到了呢。”
“哼,如今学会说谎了是么?”林海月转身说道,“今天山上有客人,以后再收拾你,跟我一切走吧。”
傅念君大喜,这回竟然没挨打,急忙问道:“娘,今天谁来了?”
林海月道:“你师公。”
“哦,”傅念君点了点头,忽又问道,“我师公?谁啊?”
林海月道:“你父亲的师傅就是你师公,见了你就知道了。”
傅念君喃喃自语道:“爹的师傅……我没见过爹,不知道他长得甚么样子,不晓得师公和爹是不是长得一样?”
蓝德在一旁白了他一眼,道:“笨蛋,你师公又不是你爷爷,他们怎么会长得一样。”
“对啊!”傅念君点点头,道:“哇,大哥你怎么甚么都懂?”
“不是我甚么都懂,而是你甚么都不懂!”蓝德看了一眼林海月已经走远,便悄悄问道,“刚才你娘问你为甚么没到时辰就偷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二叔告诉你时辰到了呢?”
傅念君道:“娘要是跟二叔凶怎么办?我可不能出卖二叔。”
蓝德瞪了瞪眼睛,道:“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讲义气的!”
傅念君拍了拍胸脯,道:“那是当然!”
“切,说你两句又在吹法螺了。”蓝德道。
雪山派,春松殿。
云游四海的武榆楠在得知傅苍俊已死的消息后,他本打算拼着这条老命杀进应天府为徒儿报仇,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仅凭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就鲁莽行事,于是,他便连夜赶到了雪山派。众人见过面之后,详细地诉说的当日的情形,随后,武榆楠去傅苍俊坟前祭悼了自己的爱徒。
众人也为武榆楠介绍了傅念君和蓝德。傅苍俊和蓝若萱在小的时候都非常讨武榆楠喜欢,如今他们已去,武榆楠便将这份感情寄托在他们身上。本打算亲手为傅苍俊报仇的武榆楠被大家劝住,因为皇宫守卫森严,想要得手几乎毫无可能。林海月对武榆楠讲述了自己的想法,打算培养傅念君联系冷幽的无名剑谱,让他去完成这件事。武榆楠曾经见识过这“闇汐”之剑的威力,确实是神出鬼没、惊天动地,天下罕逢敌手。再三思虑过后,武榆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得如此。
经过一番研究之后,武榆楠发现无名剑谱的诸多奇异的特征:首先,这无名剑谱是专为“闇汐”之剑撰写的,而“闇汐”之剑也是专为无名剑谱打造的,二者缺一不可;其次,这种武功对内力消耗极大,之所以昔年的冷幽能够凭它纵横江湖,就是因为“闇汐”等一瞬间激发人体的全部潜力,也就是说,若要连续不断的使用“闇汐”,那就必须拥有深厚的内力,否则,将会被剑中的魔性附体,甚至脱力而死;最后,也就是众人先前剑谱上介绍的,若要完全发挥“闇汐”的威力,只能从年幼练起,因为这时人刚出生,先天之气充沛,是绝佳的习武时机。武榆楠在紫霞山上的这段时日里,将自己所会武学,倾囊授予傅念君和蓝德。